第32章 疯癫

“哎哟,我说四妹,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不然我们那个阿玛会以为姐妹不合,你猜他会怎么做?长姐阿瑶还能顺利嫁入九爷府里吗?”

她似乎在提醒阿蘅,却句句不离嘲讽,靠在墙壁上摇着团扇,等着看戏

司马亦婉心知肚明他那个阿玛是个什么货色,能打动他的只有最核心的利益,五年前她才十三岁,为了拉拢朝中势利,就要把她送去给抚蛮将军施平做小妾,那施将军年过耄耋,做他爷爷都不为过。

还好那老头子年事已高,没多久就魂归九天,才给了她谋求算计的时日。

阿蘅知晓她这是激将法,好教她闹出点事端,让那脏心烂肺的阿玛更加厌弃,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动帮她涤清道路。

她心念道偏不如你意,一扫先前面目的土色,挑了挑了眉说道:“五十步笑百步,咱们彼此彼此,你以为做一颗黑子就不会被弃?不过是为博求关注的可怜行径。”

“我还有长姐真心疼爱,你有什么?姨娘吗?嗯,她倒是当真替你着想。”

一提到她那个姨娘,心如刺挠,

不过也不至于让她失了体统,轻慢地说道:“杜鹃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阿蘅布满血丝的眼睛蹿着火,握紧拳头的手臂僵硬,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字:“杀人凶手,天网恢恢。”

亦婉道:“一个丫头而已,犯不着动气。那两个无用的蠢货,连两个女子都对付不了,还自称什么十字杀手,当真是笑死人。”

言语中除了讥笑,更多的是不甘,大费周折,寻到这样好的机会却不得手。

阿蘅松开捏得咔咔作响的指节,水月庵截杀之事死无对证,得从长计议,

就算告到刑部,大理寺也是一桩无头公案,最后可能不了了之。

跟这样的人多待一分钟都觉得恶心,阿蘅幽幽地说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小心杜鹃的鬼魂来找你报仇,”便转身离开。

一阵寒风出来,司马亦婉不禁打了个寒战,

摸了摸手臂,说道:“秋画,我们走。”

阿蘅心如死灰,亦知晓无人可依,胸口空荡荡地,像是被人挖去一块。

本想回澄园休憩,不放心长姐,拐道儿去了兰园。

刚入正堂,还未至暖阁,就听见长姐的声音。

“杜鹃,我要杜鹃伺候,杜鹃去哪了?”

“大小姐,夜深了,我们先更衣。”

骊歌见阿蘅进来,手中的绢帕抹去眼角的泪,福身说道:“四小姐安,大小姐不肯睡觉,到处找杜鹃姐姐。”

“今夜我陪着长姐睡,”阿蘅吩咐她们下去。

“你是谁?你不是杜鹃,”

阿瑶侧身坐下,脸贴着手中布偶,眼神闪躲。

阿蘅吸了吸鼻子,抬手解她的衣衫,说道:“姐姐,乖,我们去卧榻上歇息。”

阿瑶脑海中闪过去那独眼龙的凶悍的眼神,

大叫一声,推倒阿蘅,蜷缩在桌子下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看见阿蘅摔倒在地,她的眼中略过一丝迟疑,下一秒就消失不见,恢复那空洞的眼神。

见姐姐如此疯癫,眼神尽是惶恐还有疏离,阿蘅眼睛一酸,撇开脸无声抽泣。

“阿蘅,不哭,有姐姐在,”

阿蘅眼神一亮

抬头,眼眸又变得暗沉。

长姐搂着怀中的娃娃,一面抚着它布条做的头发摇来摇去,一面哄着布偶睡觉:“阿蘅乖,快快睡,好宝宝,快快睡,好宝宝.......”

哭了半晌,阿蘅费力地爬起来,移开梨木桌子,扶起司马亦瑶,配合着她演戏说道:“主子,我是杜鹃,我们带阿蘅小姐去床上睡好不好,睡地上会着凉。”

“着凉,着凉——”

“不可以,阿蘅不可以着凉,”

“我们去床上睡”

阿瑶摆摆手跟着阿蘅上床睡觉,动作如一个五岁幼童般迟缓,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隔日阿蘅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给长姐医治。

大夫隔着帕子给司马亦瑶搭脉

她警惕地盯着大夫的白色髭须,时不时想抽回手腕,被阿蘅按住。

大夫捋着胡须,蹙了蹙眉,说道:“这位姑娘脉象或细弱,或涩滞,内心压抑不适,像是受过巨大刺激导致心脉受损,才会出现这意识不清,失忆的症状。”

“能治安好吗?”阿蘅担忧地问道

大夫说道:“老朽开几副理气安神的汤药先吃吃看,”

“多谢大夫,”

“不必多礼,”

阿蘅把药方递给骊歌,说道:“我送送大夫,你让小厮速速去药房。”

“是,”骊歌接过药方便跨门而出。

阿蘅安置好长姐,便送大夫出门,说道:“我见先生紧皱眉头,难道长姐的病不好医治?”

大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姑娘身体无恙,只是情志难疏,加之自我封闭,还需多加开导才是。”

阿蘅大概明白大夫的意思,长姐并无疯癫之症,脑子受了刺激不敢面对事实,需要她自己勘破了才能恢复正常。

“四小姐,水月庵来人了,”莺歌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

阿蘅心中一凛,领着莺歌去见客人。

果然是妙琳师父,依旧是那一副脱离尘世外的模样,手中的檀香念珠缓缓的蠕动。

“妙琳师父,您来了,请进!”

阿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蘅施主,贫尼就不进去了,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妙琳师父让身后的女尼端出一个盒子,

阿蘅心下明白里面是什么,眼眶泛泪,

“人死不能复生,施主节哀。”

说罢妙琳师父领着门下弟子便离开了,

阿蘅回到兰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瓷白色的骨灰坛和一支杜鹃花白玉簪子。

长姐在一旁玩弄着布偶,眼神总是迷茫,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却又无法理解。

阿蘅说道:“姐姐,杜鹃回来了。”

阿瑶手中的动作停滞,极力地控制着通红的眼眶,天真地问道:“杜鹃在哪里?”

瞥见盒子中白玉簪子,阿瑶内心翻涌的情绪堵住咽喉,那是杜鹃的及笄之礼,她是下人没有富贵小姐家这么多讲究,阿瑶特地找人打制了这支簪子送她,

杜鹃收到了这样重要的礼物,高兴了不少时日,

当时还揶揄她道:“过了及笄就该嫁人了,我一定给你挑个敦实可靠的夫君,”

杜鹃羞得脸颊通红

思及此处阿瑶的心疼得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