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伤逝
秀微瞳孔紧缩,胸口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鲜血飞溅而出,她的脸上,衣服上,那一把泛着白光的刀子都染上了殷红的血液,
喧闹的城门口仿佛静止了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胤禛喊着她的名字:“秀微姑娘!”
她缓缓转头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悔。
盐枭眼见刺杀失败,拔出短剑欲再次冲上前去,
胤禛睁大的双眼充满了嗜血的肃杀之气,他甩出从另外一名盐枭手中夺过的利剑,
短剑精准的戳进盐枭的喉头,他双手握紧脖子,顿时从他的嘴里汩汩涌出鲜血,盐枭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眼珠向上翻去,下一秒他便倒地不起。
外围的亲兵也终于挤进人群,将剩余的盐枭控制住,
秀微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柔弱的身躯在原地踉跄了几步再也支持不住,向后直直地跌落下来。
胤禛大步向前迈了两步,在她倒地之前将人搂在怀中,胤禛有些慌乱,手微微的颤抖从身上撕下布条按住她还在冒血的伤口,从未有女子真的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面对这样的深情他有点不知所措,
往昔镇定如冰的四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低声沉吟:“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
秀微轻咳了几声,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秀微贱命一条,微不足道,四爷寄托着万千百姓的福祉,灾区难民的希望,不容——不容有差错,”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秀微是个苦命女子,能遇到四爷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四爷的恩情唯有——唯有来生再报,”
胤禛紧紧了手上的力道,可是血怎么都止不住,焦急道:“你别再说话了,大夫马上就来。”
秀微望着远处,说道:“好想,好想再见阿蘅姐姐一面,”
胤禛额头冒着冷汗,安慰道:“我这就派人去找她,”
此时十三爷与阿蘅押着陈,罗两人也来到了城门口,
秀微发现他们的身影,微微一笑,说道:“老天还算待我不薄,阿蘅姐姐回来了,我也算求仁得仁了。”
阿蘅见秀微躺在地上,心中一凛,翻身下马,冲过来跪倒在她身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秀微费劲地抬起一双染血的手,阿蘅忙回握住,她虚弱地说道:“能见到你太好了。”
阿蘅颤声道:“我把害你的坏人都抓来了。”
秀微温暖的眸子闪着光芒,断断续续道:“谢谢阿蘅姐姐,来生我们做亲姐妹可好。”
阿蘅红着的眼堕下泪道:“好好——”
她手中的温度渐渐退却,冰冷的凉意传入阿蘅的掌心,
秀微陡然望着天空说道:“阿爹,阿娘,你们来了,秀微觉得好累,好累——”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自眼角落下,手也从阿蘅的掌心滑落,
那一朵青粉的莲花骨朵还绽放就已经凋,
阿蘅哭得梨花带雨,摸着秀微的脸道:“快醒醒,坏蛋被抓住了,你可以洗刷冤屈了,”
“那个侵犯你的淫贼要遭到报应了。”
“秀微小宝贝,你答应要给我绣荷包,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胤祥俯下身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阿蘅抓着他的肩膀问道:“老天为什么这样不长眼,她差一点就要沉冤昭雪了,差一点过上平凡宁静的生活了,差一点就能幸福。”
胤祥见她这般魔怔,心疼不已,说道:“死亡对她来未必是坏事,或者也是一种解脱。”
阿蘅心中愤恨,为什么从古至今都会有房思琪,而他们最终的结局都是用生命了断。
胤禛敛了敛凄然的神色,方才猩红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冷冽的表情敷上一层冰霜,说道:“田文镜,把车铭给我拿下,你暂代扬州知府,重新审理绣梦居的案子。”
田文镜郑重地行礼,单膝跪在地上道:“微臣遵旨。”
囚笼中两个蓬头垢面之人听到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双腿一软,跪在囚车之中,枷锁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清脆的声音缓缓消失在天际,仿佛是在为秀微的送行,
回到扬州府衙,田文镜将三人下狱,
刚开始陈华还狡辩说是你情我愿,后又说秀微淫荡勾引他,
还好胤祥留了一手,走访了江都在绣梦居做工的女子,
许多被迫害的女子听说秀微的勇敢都纷纷站了出来作证,
铁证如山才让那陈华哑口无言在认罪书上摁下红手印,
陈华因奸淫多个女子,杀人灭口,判来年秋后问斩,
罗仁义包庇陈华,与当地乡绅霸占百姓良田,革除县令之职流放岭南,
车铭放纵部下,小舅子作恶,知情不报,革除知府之职贬为庶人,
待一切尘埃落定,阿蘅找了一个有风的日子将秀微安葬在莲花池旁边,她就如同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清冷又高洁。
阿蘅又一次送走了她要好的朋友,心酸之感较之前更甚,她眼睫毛颤动,自我怀疑道:“十三爷,我是不是一个扫把星?”
胤祥道:“何为扫把星?”
阿蘅道:“就是跟谁在一块谁就会倒霉,之前是九骨师父,现在是秀微。”
胤祥失笑道:“那我不是要离你远一点。”
阿蘅委屈巴巴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胤祥立马投降,说道:“没有,你是幸运星,曾经他们都活在灰暗中,因为遇见你才有了一丝光亮,虽然他们最后都离开了,但是他们走得都没有遗憾。”
阿蘅心中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胤祥侧目微微一笑,心想:“你也是我的幸运星。”
胤禛在不远处瞧着他们,拱手向坟头的方向拜了三拜,心中念叨:“秀微姑娘,祝你下辈子得遇良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
高远道:“主子,不过去祭奠?”
胤禛摇摇头转身离去,
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应如是,
他给不了任何回应,又何必去撩拨一个鬼魂,一别两宽才好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