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光明平定,处理后事
残阳如血,将白桦山那破碎的山体和新生的天池都染上了一层凄凉的暗红色。¨|.微°?趣u[小$]2说? -?已]发¢?布?°最¤e?新`+~章{!节,*`
寒风呜咽,卷起烧焦的尘土与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在狼藉的战场上空盘旋,像无数亡魂,在低声啜泣。
我跪在那片由碎石与鲜血构成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雕。
我的指尖轻轻地抚过那两柄早已冰冷,失去了所有灵光的断剑。
一柄是“惊鸿”,一柄是“秋水”。
它们曾是那两个孩子,最引以为傲的伙伴。
如今却成了他们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遗物。
身后是劫后余生,沉默的众人。
李玄风的白衣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孤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
张应韶天师,望着那四散而去的魔渊碎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志诚大师与了凡师太,则在为那些,死去的,或重伤的“仙锋营”弟子,低声诵念着往生经文。
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付出了惨重代价,无法摆脱的沉重与茫然。
这场仗,我们赢了吗?
我们破了魔阵,平了妖乱,诛杀了白华天与他麾下的七大魔头,将光明教这个盘踞神州数百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从结果上来看,是的,我们赢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看着那些本该有着大好前程,此刻却或化为枯骨,或沦为废人的年轻弟子们。
我的心却比任何一次失败,都要来得空洞与冰冷。
“师……父……”
一个沙哑的充满了死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陈默。
他被秋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淳朴憨厚的脸上,此刻没有了任何表情。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像两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他的丹田碎了。
那个能尝遍百草,炼制出神奇丹药的天才药师。
那个曾为了救一个苗人部落,而孤身闯入毒瘴的善良少年。
如今,成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他看着我,那空洞的眼神,渐渐地有了一丝焦距。
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师父……弟子……想,回家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k?a·n?s?h`u/b`o_y,.,c~o-m·
“弟子想回南疆……开一间小小的医馆……”
“不炼丹,不修仙……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郎中……”
“用弟子还记得的那些药理……去救治,那些和弟子一样,普普通通的凡人……”
“也算……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点了点头。
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陈默得到了我的应允,那空洞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光亮。他对着我缓缓地跪下,行那最后的师徒之礼。
我没有让他跪下。
我站起身走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拍了拍他那因失去了修为,而显得格外单薄的后背。
“去吧。”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若将来,有谁敢欺负你。”
“你便告诉他。”
“你的师父叫林清扬。”
陈默的身体,在我的怀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他挣开了我的怀抱。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只是在秋云的搀扶下,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着山下,那通往凡尘俗世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萧瑟,落寞。
却又带着一种决绝与……新生。
我看着他越走越远。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暮色沉沉的山道尽头。
我知道我又失去了一个弟子。
这一次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
而是一种比生死离别,更让人心痛的道别。
“师父。”
身后传来秋云与柳如烟的声音。
她们走到了我的面前。
秋云的脸上还带着未曾干涸的泪痕,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冷静。?[2?u8¥看:书ˉx|网e? ?无?′错@?内\容?\
而柳如烟,她的眼中那份刚刚才融化的冰层,似乎又重新凝结了起来。
她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
有悲伤。
有不解。
还有,一丝被刻意压抑着的质问。
“师父,”最终还是秋云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的清晰,“弟子,想问您一个问题。”
“在开战之前您是否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毫无征兆地捅进了我心中,那道我最不愿去触碰的伤口。
我该如何回答?
说我没有预料到?
那我这个挥手间便能覆灭十万魔军,将白华天与莫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所谓的“半步化神”,岂不是一个笑话?
说我预料到了?
那置张凌与秋燕的死于何地?
置陈默的废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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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那近百名惨死或重伤的“仙锋营”弟子于何地?
那我这个为了最终的胜利,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与盟友,去当炮灰,去送死的“师父”,又算是什么?
是冷酷无情的神只?
还是与那视众生为棋子的白华天,并无二致的魔鬼?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我第一次发现。
原来那颗我以为早已圆融通透的道心,在面对这最直白也最残酷的人性拷问时,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我沉默了。
许久,许久。
久到连山间的风,都仿佛停止了。
我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战斗……就会有,牺牲。”
我的声音干涩且无力。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何等的苍白与可笑。
柳如烟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失望。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过身,默默地走到那两柄断剑旁。
她弯下腰将那两柄剑轻轻地捡了起来。
然后,用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地擦去上面的尘土与血迹。
那动作,很轻,很柔。
像是在擦拭着两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也像是在告别。
告别那段她曾无比珍视的属于清玄观的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那两柄断剑向着山下走去。
她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如烟!你要去哪里!”
秋云急忙喊道。
柳如烟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却又斩钉截铁的话。
“天下,这么大。”
“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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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忘一些该忘的事。”
“也找一找一些不该丢的东西。”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
我又失去了一个弟子。
不。
或许,从我说出那句“战斗就会有牺牲”时。
我就已经失去了他们所有。
“师父。”
秋云走到我的面前。
她是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弟子。
她看着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婉娴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也想走了。”
她轻声说道。
“清玄观,我会交给一位可靠的弟子打理。”
“慈仁堂,我也会托付给信得过的人。”
“我想去如烟师妹,曾经去过的南疆。”
“也想去秋燕师妹,一直向往的东海。”
“我想用我的脚,去丈量一下这片您曾拼尽全力守护过的土地。”
“也想用我的心去想一想。”
“您所谓的‘道’,与我们所求的‘道’,究竟有何不同。”
她对着我,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拜别的大礼。
然后,她也走了。
偌大的白桦山顶。
最终只剩下我与那同样沉默的李玄风,张应韶等人。
还有那永不停歇的,呜咽的寒风。
我们在山下寻了一处风景最好的山谷。
为张凌,为秋燕,以及所有在这一战中牺牲的“仙锋营”弟子,立下了一座无名的衣冠冢。
没有墓碑。
只有一块光滑的青石。
我亲手用指尖在上面刻下了两个字。
“希望。”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那早已人去楼空的清玄观。
我走进那供奉着历代祖师牌位的祖师堂。
我找到了两个空白的牌位。
我拿起刻刀,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刻下了他们的名字。
“清玄观第四代弟子,张凌。”
“清玄观第四代弟子,秋燕。”
我将他们的牌位,放在师父李散人的牌位后面,并排放在了一起。
我点了三炷香。
对着那三个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仿佛又看到了。
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嚷着“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天下第一剑法”的傻小子。
那个总是调皮捣蛋却会在我疲惫时,悄悄为我端上一杯热茶的疯丫头。
眼眶有些发热。
我猛地站起身,走出了祖师堂。
我看着这曾经无比热闹,此刻却衰败冷清的清玄观。
只剩下我与那不知何时,已蹲在我脚边的白泽神兽。
难道……
这就是我隐仙派,注定的宿命吗?
在这方天地,一代代地守护。
又一代代地衰落。
直至彻底消亡?
白华天说的是天意吗?
我的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了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