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心魔再临，道心之殇
识海在沦陷。
那片曾浩瀚璀璨的星空，此刻正被一片由亿万天魔汇聚而成的黑色潮水，无情地吞噬。
一颗颗星辰，在我注视之下，被魔念染黑，光芒黯淡，最终，如燃尽的烛火般熄灭，接着是又一颗，一片片……
天魔们发出贪婪而满足的嘶鸣，它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魂。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数以万计的负面念头——绝望、怨毒、狂怒、贪婪——如最恶毒的诅咒，试图钻入我的道心，将我彻底污染。
识海中央，那棵贯通了我三世感悟的“道树”，也正剧烈地摇曳着。它的枝叶，化作了最锋利的秩序之剑，每一次挥动，都能斩落成百上千的天魔。它的根须，则死死地扎根于我识海的最深处，守护着那属于“林清扬”的最后一片净土。
但天魔，像是无穷无尽！
它们仿佛是这宇宙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杀之不绝，灭之不尽！
而外界，那九柄由“寂灭”法则构成的灰色审判之矛，正死死地压制着我头顶的双婴太极图！“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声响，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肉身与元婴之上。
我的身体早已成了一个血人，龟裂的皮肤之下，甚至能看到那闪烁着淡淡星辉的骨骼。双婴之上，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
我在被一寸寸地凌迟。
从肉身到元婴，再到神魂。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我的意志像一根被拉扯到了极限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就在我，即将支撑不住，神魂即将失守的刹那。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那混乱不堪的识海之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苍老却又无比的亲切。
“徒儿……”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循着声音望去。
在天魔所化的黑色潮水之中，一道熟悉的，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身影，缓缓地浮现。
是师父！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我无比熟悉的笑容。
但他的眼神却不再是戏谑，而是一种深深的悲伤与……质问。
“徒儿，”他看着我，那遍体鳞伤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为何不早些回来？”
“你若早回来一年，不，哪怕只是半年……”
“为师，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不……不是的……”我的嘴唇在颤抖，试图解释。
但这是心魔。
它不会听我的解释。
它只会将我内心最深处，那份我最不愿去触碰的愧疚，血淋淋地撕开！
师父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
取而代之的是那座，位于昆仑山脉极西之地的冰冷的，死寂的隐仙派祖地。
我“看”到，师父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空无一物的石床之上。
我“看”到，他为了不让我担心，强行压下那因燃烧生命而产生的剧痛，将他最后的那一缕神念，凝聚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看”到，当他的神念消散之后，他那具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
那双总是充满了笑意的眼睛，在彻底闭上之前，望向了东方。
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眼神里是欣慰，是托付，但更多的是一种未能再见自己最心爱的徒儿最后一面的……深深的遗憾。
“师父——”
源自神魂，我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悔恨的嘶吼！
我的道心，那棵顶天立地的“道树”，在这股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悔恨冲击之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树干之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桀桀桀桀……”
四周的天魔发出了更加兴奋，更加贪婪的尖啸！
它们趁着我道心动摇的瞬间，化作了更多的我所熟悉的身影！
吕怀阳浑身燃烧着业火，在我的面前痛苦地嘶吼：“林兄！你为何不救我！你为何，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那地心魔火，焚烧殆尽！”
张松峰长老背对着我，他那伟岸的身影，在魔渊的入口处，被无数魔物，撕成了碎片。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充满了悲凉的质问：“护国真君……你护的又是谁？”
我那早已模糊的父母，弟妹的身影也出现了。
他们不再是记忆中，那年轻的模样。
他们变得苍老，憔悴，病痛缠身。
娘躺在冰冷的病榻之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乳名。
“扬儿……扬儿，你在哪里啊……”
“娘……想再看你一眼……”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他们的生命之火，一点点地熄灭。
而我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星隐谷中闭关，修炼。
我在京师，与那些达官贵人周旋。
我在追求着，我那所谓的“护道济世”，那宏伟的，可笑的大道！
我连自己最亲的亲人都未能守护。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谈守护苍生！
“噗——”
又一口金色的心头血，从我口中喷出！
我识海之中，那棵“道树”之上的裂痕变得更大了！
我的道心在崩溃！
而这还不是结束！
最残酷的最致命的一击到来了！
那漫天的天魔，在吞噬了我这些负面情绪之后，凝聚成了四个我最不愿意见到却又最无法忘怀的身影。
张凌。
秋燕。
柳如烟。
秋云。
张凌与秋燕浑身是血，他们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那是金丹自爆前的最后景象。
他们看着我，那双总是充满了跳脱与活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不解与……失望。
“师父……”秋燕的声音带着哭腔，“好痛啊……”
“师父，”张凌的声音沙哑而又迷茫，“我们……做错了吗？”
“我们只是想替您分担一些……”
“我们只是想保护好那些幸存的师弟师妹……”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是我们……”
他们的身影，“轰”的一声，在我面前炸成了漫天的血雨！
那血雨是滚烫的！
每一滴都像一滴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我的神魂之上！
紧接着，是柳如烟与秋云。
她们没有死。
但她们看我的眼神，却比死亡更让我心痛。
那是柳如烟在青石镇茶馆里，对我拔剑相向时，那充满了失望与决绝的眼神。
那是秋云，在白桦山下问我“是否早已预料到结局”时，那充满了疲惫与疏离的眼神。
“师父，”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冰冷得，像两把刀，“你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
“是牺牲吗？”
“是舍弃吗？”
“是为了那所谓的大局，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们去死吗？”
“你和那个视众生为棋子的白华天……”
“又有什么区别？！”
“轰隆——”
这最后一句质问，像一道比那九重神雷，还要恐怖，还要致命的黑色闪电！
狠狠地劈在了我那早已摇摇欲坠的道心之上！
我识海之中，那棵贯穿了我三世，支撑着我所有信念的“道树”。
中间“咔嚓”一声！
几乎要拦腰断裂！
“不——”
我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地被无边的悔恨，无尽的痛苦，与那份足以将我自己都彻底吞噬的自我怀疑，所淹没！
我放弃了抵抗。
头顶之上，那方本就布满了裂痕的双婴太极图，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九柄灰色的审判之矛再无阻碍！
带着来自天道的最终的审判！
狠狠地向着我那，早已破碎不堪的肉身与元婴贯穿而来！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刹那。
一个清冷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带着一丝淡淡药香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一道皎洁的，如月光般圣洁的，却又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之意的白色的身影。
挡在了我的面前。
挡在了那九柄审判之矛的必经之路上。
是……
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