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京州市。
那间由“京州中福联合调查小组”临时征用的、位于省委党校招待所深处的保密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气味，混合着高性能服务器风扇高速运转时发出的、低沉的嗡鸣。
高启盛，正死死地盯着他面前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是那本由林灿用生命作为代价，从塔寨村档案室里拍摄出来的、神秘的黑色袖珍记事本的全部内容。
一连串，谁也看不懂的日期。
和一个个，谁也不认识的、奇怪的化学名词。
但在每一个化学名词的后面，都用红笔，标注着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汉字。
“收。”
“付。”
“存。”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侯亮平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看着那些如同天书般的符号，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揉乱的浆糊。
“是某种交易的暗号？还是……某种化学原料的配方？”
他手下的那几名从省检察院抽调过来的年轻精英，也同样是一筹莫展。
他们查阅了所有已知的毒品化学式，翻遍了所有海关的进出口记录。
但这些化学名词，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与之对应的痕 d迹。
整个调查，在刚刚取得了决定性突破之后，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然而，高启盛，却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里，没有焦躁，也没有气馁，只有一种属于顶级智力玩家，在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迷宫时，冰冷的、近乎痴迷的兴奋。
他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暗号。
这是一种，更古老、也更恶毒的……
密码。
与此同时，省委督导组的办公室。
一场关于赵峰未来文化帝国版图的会议，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老板，”燕九霄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将一份最新的报告，递到了赵峰面前，“您那招‘龙国神话宇宙’，简直是神来之笔！”
“发布会之后，我们不仅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超过一万份的故事投稿，就连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那几家海外顶级特效公司，都主动派人过来，想要和我们谈合作！”
“他们说，您这个构想，比好莱坞的那些超级英雄，格局更大，也更有吸引力！”
赵峰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演员呢？”他问道，“我让你去接触的‘天涯四美’，怎么样了？”
“已经成了两个！”燕九霄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刘依菲小姐，在看过我们的剧本和您的计划后，已经口头答应，愿意零片酬，出演我们的‘赵灵儿’！她说，能参与到这样一场文化复兴的盛举中，是她的荣幸！”
“还有那位被称为‘神仙姐姐’的，也对我们的项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的经纪人说，只要我们的剧本合适，档期随时可以为我们让路！”
赵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文化和舆论的战场，他已经赢了。
但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加密电话，响了。
是高启盛。
“赵组长，”电话那头，传来高启盛那永远冷静，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的声音，“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我解不开。”
半个小时后。
赵峰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那间保密的办公室里。
他看着屏幕上，那本神秘的黑色记事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查过了，”高启盛的声音沙哑，“这些化学名词，都不是常规的工业或药品原料。它们更像……是某种实验室里才会用到的，极其罕见的有机化合物。”
“而这些日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我比对过汉东省近二十年来所有的非正常死亡报告，包括交通事故、意外失足、突发疾病……没有一个，能和上面的日期，完全对应上。”
“所以，”赵峰看着他，平静地问道，“你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是，”高启盛推了推眼镜，“这本记事本，记录的，可能不是‘死亡’。”
“而是……”
“‘消失’。”
赵峰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精光！
他知道，高启盛，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份，被他一直贴身收藏的、来自靳支援的……
最后的遗书。
他将那封早已被血迹浸透得发黑的信纸，缓缓展开，指着上面，那一行充满了悲怆与不甘的字迹，对高启盛说道：
“……他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他会制造一场‘意外’的矿难，把所有像我一样，不听话的‘钉子’，都一次性地，清理干净……”
赵峰看着高启盛，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瞬间降到冰点的猜测。
“如果……这些日期，记录的不是某个人的死亡日期。”
“而是他们，在被‘清理’掉之前，从京州中福的内部人事系统里，被以‘内部调动’、‘提前病退’、‘主动离职’等各种名义，彻底‘清除’掉的……”
“最后日期呢？”
高启盛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被瞬间冻结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里，爆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赵峰，为他，找到了那把能解开所有谜题的、最后的钥匙！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了另一条，直通省委组织部的、最高保密级别的内部数据库！
他开始疯狂地，将记事本上的那些日期，与京州中福集团，近二十年来，所有看似“正常”的人事调动记录，进行交叉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那如同暴雨般密集的敲击声，和服务器那越来越急促的嗡鸣。
终于！
在凌晨四点整的那一刻！
屏幕上，弹出了第一个，完美匹配的结果！
1973年8月12日。
记事本上，这个日期后面，跟着一个名为“氯化琥珀胆碱”的化学名词，和一-个血红色的“付”字。
而在京州中福的人事调动记录上，同样是这一天，一名因为多次公开反对林满江“资产重组”计划的工会副主席，因为“突发心脏病”，被批准“提前病退”！
巧合？
高启盛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继续比对！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
当记事本上，那三十七个日期，与人事档案里，那三十七个因为各种“正常”理由而“消失”的名字，完美地，一一对应在一起时——
高启盛，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甚至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他看着赵峰，那张总是冰冷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骇然！
他知道，自己找到的，不是什么账本。
而是一本，记录了三十七条人命的……
死亡笔记！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赵峰的号码，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地颤抖着。
“赵……赵组-长……”
“这不是贪腐案……这不是国有资产流失案……”
“这……这是一场，持续了二十年之久的……”
“连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