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当易学习那柄名为“规矩”的手术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将罗正平这颗盘踞在汉东交通系统数十载的毒瘤,连根拔起时,整个省委大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了敬畏的宁静。/比·奇-中/文`王? *庚?新¨蕞*全¢
所有人都以为,新任的省委书记赵峰,会趁着这股东风,继续挥舞反腐的利剑,将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旧势力残余,一一清除。
然而,赵峰,却再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将后续所有的“清算”工作,都全权交由了易学习和高育良处理。
而他自己,则像一个功成身退的局外人般,悄然地,将所有的工作重心,都从那充满了刀光剑影的官场,转向了一个看似与当前局势毫不相关的、更遥远、也更虚无缥缈的领域。
科技。
省委督导组的办公室里,气氛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丝属于学术研讨的、宁静的氛围。
赵峰的面前,不再是堆积如山的举报材料和人事档案。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由燕九霄动用所有海外资源,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全球半导体产业最新技术动向的……绝密报告。
“老板,”燕九霄指着报告上,那张错综复杂的全球芯片产业技术树状图,声音凝重,“‘深网’的‘普罗米修斯’计划,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根据我们的内线情报,他们己经在‘Ai自主学习’和‘神经网络算法’这两个核心领域,取得了颠覆性的突破。”
“我们虽然有‘汉东一号’作为基础,但在更底层的算法架构上,我们与他们,至少还存在着两代以上的技术差距。¨h¨u_a,n_x*i~a*n-g.j·i+.~n+e¨t¨”
“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足以弥补这个差距的‘天才’……”
燕九霄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言中所蕴含的巨大危机感,却让在场的赵立春和高育良,都感到了深深的压力。
赵峰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报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古井无波。
许久,他才缓缓地,从一旁另一份同样绝密的人事档案里,抽出了一张早己泛黄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个人简历。
“爸,高书记。”
他将那份简历,推到了两人面前。
“这个人,你们去,帮我请回来。”
赵立春和高育良疑惑地接过那份简历。
当他们看清上面那个名字时,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其古怪的、混杂着震惊与为难的复杂表情。
陈景思。
这个名字,在汉东的学术圈,如雷贯耳。
却又,臭名昭著。
二十年前,他是汉东大学数学系最年轻、也最惊才绝艳的博导,被誉为“百年一遇的算法天才”。
但十年前,他却因为在一次国家级的学术研讨会上,公然抨击当时主流的“冯·诺依曼”计算机架构为“早己落伍的、必须被淘汰的垃圾”,并提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分布式神经网络自主学习”的理论雏形。¢s_o?k~a·n_s_h+u¨./c¨o-m′
最终,被整个国内的学术界,联合打上了“思想激进”、“哗众取宠”的标签,被撤销了一切职务,成了一个被彻底边缘化的……“疯子”。
“小峰……”赵立春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确定……要找他?”
“这个人,脾气又臭又硬,当年连李老的面子都敢当面驳斥。我们去,恐怕……”
“没有恐怕。”
赵峰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汉东,乃至整个龙国,能在算法领域,与‘深网’抗衡的,只有他。”
“去吧。”
“我相信,你们二位,应该有办法。”
……
第二天,上午。
京州市郊,一栋充满了年代感的、几乎快要被爬山虎彻底淹没的红砖筒子楼下。
赵立-春和高育良,这两位在汉东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官场都为之震颤的顶级大佬,此刻,却像两个准备去拜访老师的小学生,站在那扇斑驳的、甚至还贴着几张小广告的铁门前,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们己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门,敲了不下十遍。
但里面,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收音机里播放京剧的“咿呀”声,再无任何回应。
“这……这老家伙……”赵立-春看着自己那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气得吹胡子瞪眼,“架子也太大了吧!我这个代省长亲自登门,他竟然……”
高育良苦笑一声,他知道,对付这种“怪人”,硬来,是肯定不行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上前一步,对着门内,用一种充满了敬意的、洪亮的声音,朗声说道:
“陈老!晚辈汉东大学高育-良,特来拜访!”
“二十年前,您在《汉东数学学报》上发表的那篇关于‘非欧几何在拓扑学中的应用’的论文,晚辈拜读了不下十遍,至今,仍奉为圭臬!”
“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想当面,向您请教几个,晚辈百思不得其解的学术问题!”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既抬高了对方,又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然而,门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那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停了。
一个苍老的、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后,幽幽地传了出来。
“滚。”
“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立春和高育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在这汉东,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而就在他们下不来台,甚至准备拂袖而去时。
赵峰,却不知何时,己经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的楼道里。
他没有看两位早己尴尬无比的盟友,也没有去敲那扇紧闭的铁门。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了楼道那面早己斑驳不堪的、满是灰尘的墙壁前。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粉笔。
在赵立-春和高育良那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地,抬起手。
在那面肮脏的墙壁上,如同一个疯子般,开始书写着一排排他们根本看不懂的、如同天书般的……
复杂算法公式。
他写得很快,粉笔在墙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粉笔灰,如同雪花般,簌簌落下,沾满了他的发梢和肩头。
“小峰!你……你这是干什么?!”赵立-春看着他,彻底懵了。
赵峰没有回答。
他只是,不停地写着。
而门内,那原本己经再次响起的京剧声,不知何时,又一次,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那扇紧闭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一只布满了皱纹和粉笔灰的、干瘦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颤抖着,指着墙上,赵峰写下的那段算法的最后一行,一个看似无解的节点。
门后,传来一个同样颤抖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哑的声音。
“这里……”
“你……你这里,是怎么推导出来的?”
赵峰停下了笔。
他转过身,看着门后,那双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通红的、疯狂的眼睛,笑了。
“陈老,”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想知道?”
“开门。”
“我,亲自,推导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