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末代君王的选择
刺鼻的血腥味道，以及硝烟的硫磺味混杂在带着土腥味的潮湿空气中。
天魂东军的大旗，终于插在了这座令人生畏的险道最高处，迎风猎猎作响。
在夺取这里后，天魂东军和天河无尘、圣龙大队的人选择在这里停留，疏通河道。
怒涛河的这条支流已经彻底改道，若不加以疏导，不仅会淹没更多区域，阻碍大军前进，更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雨季产生倒灌，反噬己方营地和补给线。
而且天魂东军也需要时间等待弹药补给。
因此对于攻打悬颅隘，霍雨浩和李空明并不着急。
悬颅隘守关并非建在谷底与山巅，而是构筑在山崖的中上部。
一条狭窄得仅容数人并行的“之”字形栈道，如同一条扭曲的巨蟒，紧贴着陡峭的崖壁盘旋而上，是通往关隘的唯一路径。
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上方则是嶙峋的怪石和冰冷的岩壁。
任何试图攀登栈道的军队，都将暴露在来自上方和两侧的毁灭性交叉火力之下。
水淹龙喉峡，撞破鬼门道，可是面对悬颅隘，这两招都行不通了。
悬颅隘位置太高，洪水根本冲不到那个高度。
而想要像撞塌鬼门道城墙那样硬撼，其依托的天然山体之坚固远超人工城墙。
强行撞击不仅收效甚微，反而可能引发大规模山崩，连带着己方人员一起埋葬。
霍雨浩和李空明协商后，决定从山根处进行炸山。
不同于戴浩炸开卧龙坡东山，开辟出通道，天魂帝国是要把这里，彻底炸平。
未来拿下斗灵帝国后，天魂东境也不需要这样的险地。
继续留着悬颅隘，未来只会影响天魂境内的通商。
当定下炸山策略后，工兵部队开始忙碌。
搭建临时营地，清理战场，收治伤员，更重要的是——等待补给。
连续攻克龙喉峡和鬼门道，魂导军团的弹药消耗巨大。
尤其是高爆弹和定装魂导炮弹几乎告罄。
而天河无尘与圣龙大队的人，也开始疏通河道与稳固山体。
他们都在为最终爆破悬颅隘做准备。
霍雨浩打开亡灵半位面，将转化成亡灵生物的斗灵守军送了进去。
“赵供奉。”
霍雨浩对如今是亡灵半位面天魂运输管理员的赵玄说道：“催催心魂研究院。”
“我们现在需要至少一百枚八级定装魂导炮弹，五百七级定装魂导炮弹，来把悬颅隘、血心谷、打兵山三关所在的山脉彻底炸塌。”
“我这里还有两枚九级定装魂导炮弹，到时候一并投入使用。”
姜鹏的外公赵玄闻言，直接龇牙咧嘴。
现在天魂的后勤储备是丰富了，可也没想过这样打仗啊。
霍雨浩这一要，直接就把天魂这大半年的储备全要走了。
“青龙王，”赵玄犹豫道，“这工程可不小。”
“山体如此庞大坚固，要炸得彻底，不留后患，所需的炸药量是个天文数字。”
“心魂军工部那边，压力巨大啊。”
悬颅隘三座雄关所在的元灵山脉，山体核心部分的岩层致密坚韧，更夹杂着不少异常坚硬的金属矿脉，是天然的堡垒。
单纯依靠外部爆炸，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常规的定点爆破效果有限，”霍雨浩回道，“但是元灵山脉，并非浑然一体。”
“我用精神探测看过了，山体深处，悬颅隘和血心谷正下方五百米左右，存在一个巨大的、贯穿性的天然溶洞，以及数条纵横交错的深层断裂带。”
“本体宗最擅长的钻地魂导器，这次也得派上用场了。”
赵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明白了，”赵玄当即前往青龙城附近的传送门，“我这就去催。”
“青龙王你七天后，再来一趟亡灵半位面！”
霍雨浩急忙道：“还有疏通河道与稳定山体的魂导器，先运输一些过来！”
“我明天就来拿！”
“知道了！”赵玄的声音消散在传送门另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龙喉峡与鬼门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浑浊的洪水被水属性魂师们用大型导流魂导器引导着，重新规划流向，并且挖掘新的河道，构筑临时的堤坝。
而土属性的魂师，则配合着天魂工兵，用魂导器清理巨大的废墟山，防止二次塌房堵塞通道，同时也在为后续商道运输清理出足够宽敞的道路。
闲情逸致地清理疏通河道、平整道路的景象，在以往天魂眼中，是不可想象的。
疲于奔命，才是战争的常态。
但如今，两块大陆和部分深海资源的储备，给了他们这份奢侈。
能够让他们在战争进行中，就为未来的统治和繁荣打下基础。
霍雨浩本人并未过多参与这些工程细节。
这几天悬颅隘的守军，不是没有试图向天魂发起反击。
连续好几天的平静，那斗灵守将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天魂大军在废墟上大张旗鼓疏通河道、平整道路，完全不像是在打仗。
更像是在兴建一处商贸重镇。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猛攻都更令人窒息。
他们组织起几次反攻，却无一例外，都被天魂东军打退了回去。
“不能再等了！”
悬颅隘守将拍岸而起，眼中狠厉之色闪过：“天魂人一定在谋划什么！”
“传令下去，准备天火焚城计划！”
副将脸色大变：“将军！天火焚城计划一旦启动，整条栈道都会被焚毁！”
“到时候我们自己也……”
“闭嘴！”
守将徐岩打断了他：“悬颅隘若是丢失，后面四关将会彻底洞开！”
“与其等天魂人准备完毕，不如先发制人烧掉栈道！”
“这样至少能多拖住他们一段时间！”
副将咬牙领命而去。
而在副将离去后，徐岩却是悄悄放飞了一只迅影隼。
而迅影隼的目标——天魂东军。
“去吧，送到该去的人手里。”
“希望天魂人的刀，够快。”
与此同时，灵斗城，皇宫。沉重的气氛仿佛凝重的铅块，压得殿内每一个大臣都喘不过气。
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有死一般的灰暗。
一份还带着焦糊味的紧急军报，被内侍总管用颤抖的双手，呈送到了御阶之上。
斗灵新皇帝此刻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
一夜之间丢失两座雄关险隘，而斗灵军方，却连天魂的成员组成都没有看清。
“徐岩打算烧掉栈道？”
悬颅隘之所以是天险，那条盘绕山体的“之”字栈道是核心。
焚毁它，守军固然暂时安全，但也彻底失去了出击、骚扰的可能。
这等于向天下宣告，斗灵帝国连象征性反击的能力都丧失了，只能龟缩等死！
“徐岩他是个蠢货吗！”
新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天魂东军会去闲着没事爬那条要命的栈道送死吗？！”
“陛下！”
一名大臣颤颤巍巍出列：“徐将军此举，虽壮士断腕，但但焚毁栈道，确能阻敌于关前，为我军巩固八纵横防线争取宝贵时间！”
“李空明和霍雨浩再诡计多端，面对被烧成白地的悬崖峭壁，也需时间另寻他法。”
“宝贵时间？！”
新皇帝把军报狠狠摔在地上：“天魂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看看他们现在在龙喉峡和鬼门道做什么？”
“他们在朕的国土上，为他们的帝国修桥铺路！”
“天魂耗得起！可是朕呢？”
“朕的四险关和八纵横，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固若金汤？”
“你告诉朕，朕需要用多少魂师、魂导师和资源去填！”
“你别忘了，星罗此刻也在攻打斗灵南境！”
“徐岩的眼界，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他根本不知道天魂，不知道霍雨浩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一夜之间水淹两关，这种对手，会傻乎乎地去爬栈道送死吗？”
“用你那榆木脑袋想想！”
新皇帝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一阵眩晕袭来，却被他强行压下。
他是徐三石之前皇帝的堂叔，名字叫做雪睿。
论手腕，雪睿的确要比徐三石和前皇帝强不少。
“朕知道，你和徐岩其实都是天魂侧投降派的人。”
“但是你们也不想想，天魂和星罗，需要你们这些官员吗？”
“你们当天河无尘是干嘛的？不就是天魂未来的官员预备役吗！”
大臣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试图辩解。
“拖下去！”
雪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连同徐岩在军中的党羽，一并拿下斩首！”
他清楚，斗灵帝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内部的腐朽与动摇比外部的强敌更致命。
“供奉堂传朕旨意，悬颅隘守将徐岩畏敌怯战，意图自毁长城，即刻革职查办！”
“命魂斗罗徐烈、徐阳、张景山持朕金牌，火速前往悬颅隘接掌军权！”
“若遇徐岩及其党羽抗命，格杀勿论！”
“八纵横防线总指挥，由朕亲自担任！所有防区将领，即日起只对朕一人负责！”
“国库即刻起大开，所需一切人员、物资，优先供给八纵横和南境天关城！”
“另发全国大征兵！十五至六十岁男丁，除必要维持地方运转者，一律入伍！”
“各地魂师学院、宗门，凡登记在册者，编入预备队，随时听候调遣！”
“凡有粮商敢囤积居奇，杀！凡有官员敢中饱私囊，灭族！”
“总之一切敢延误、克扣、不尊令者，供奉堂亲自出手诛九族！”
雪睿这是要以铁腕手段，强行将整个帝国最后的战争机器，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他舍弃灵斗城，集中一切力量在八纵横与天关城，与天魂和星罗进行最终的决战！
下达完所有政令的雪睿，看着空旷下来的大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龙椅上。
他的目光看向龙椅上盘踞着的青龙：“星斗……靠不住。”
斗灵帝国到底能不能在天魂、星罗的围攻下存活，雪睿心中其实很清楚。
八纵横和天关城，或许能成为斗灵帝国最后的丰碑。
但最大的可能，是成为埋葬整个帝国最后气运的巨冢。
“陛下。”
天阳斗罗来到近前：“该休息了。”
“天阳叔。”雪睿叹了口气：“朕已经竭尽所能，给帝国一个最后的体面了。”
“至于能不能让这份体面落实下去，就不是斗灵皇室能掌控的了。”
天阳斗罗没有说话，只是撩开衣摆，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
“臣天阳，愧对斗灵皇帝陛下！”
雪睿看着跪伏在地的天阳斗罗，没有选择去搀扶他。
这个亡国之君的皇位，只有雪睿有胆魄来坐。
因此天阳斗罗的这个跪拜礼，雪睿接得住。
“天阳叔，起来吧。”
雪睿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是雪家历代皇帝，愧对帝国亿万子民。”
天阳斗罗没有起身，头颅依旧低垂：“陛下此言，折煞老臣。”
“守护帝国，守护皇室，乃供奉堂立身之本。老臣身为供奉堂之首，未能阻止天魂星罗兵锋，致使山河破碎，此乃失职，死罪难赎。”
“老臣恨不能以这残躯亲赴前线。”
“可天魂双极限，纵使老臣拼死一战，恐也难伤其分毫，反会白白折损，令陛下身边再无可依仗之人……”
雪睿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朕知道。”
良久，雪睿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朕从未寄望于供奉堂能逆转乾坤。天阳叔，你与供奉堂，是帝国最后的屏障，是朕……最后的体面。”
“朕需要你，确保朕能死在战场上，死在朕的将士前面！”
“朕更需要你，在最后关头，亲手焚毁灵斗城皇宫，绝不能让帝国历代先帝的英灵，受辱于敌寇！”
天阳斗罗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臣领旨！”
雪睿点点头：“去吧。”
“灵斗城，应该展开大清洗了。”
天阳斗罗默默起身，侍立在御阶之下，同样望向殿外。
守护，已不再是生还，而是以最壮烈的方式，完成最后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