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羲
曾经睥睨十大星系，开创龙神界域的龙神，就这样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
在意识到龙神残魂，当真彻底消散在霍雨浩的泥丸宫中后，三大龙王忽然觉得，龙神还不如就那样死在龙神战争中。
至少这样，他还是龙王们记忆中，那个带领龙族走上辉煌的龙神。
至少这样，龙神的陨落，是败给了宇宙意志，是殉道者的悲壮落幕。
而非如今这般，在贪婪与疯狂中，选择亲手扼杀龙族复兴的唯一希望，最后落得连一丝残响都未能留下，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耻辱。
三大龙王和帝天都没有想到，他们为之奋斗的龙王，其本质在最后一刻，如此不堪。
“呵。”
风龙王干干净净的龙魂，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凉。
就在这时，悬浮在半空中的霍雨浩，周身那朦胧混沌的光辉，骤然向内一敛。
而他紧闭的双眼，也在此刻睁开。
他的目光，落向身旁的三大龙王和帝天。
“龙神战争的真相……”
然而，话刚开了个头，他却罕见地停顿了，眉头微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感觉龙神的动机……太过离谱了一些。
离谱到说出来，可能会彻底击碎眼前这些，曾经视龙神为信仰的龙族们最后一点念想。
坦白来说，龙神想复活或是转生去寻找自己妻子这件事，霍雨浩可以理解。
这是龙神变强的执念，无可厚非。
但是因为这件事，龙神对于龙族，对于神龙界域的安排，霍雨浩看不懂。
他完全无法理解，更猜不透龙神不允许兽族成神的背后逻辑。
龙神明明在此苟活了数十万年，一个念头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复活，带领龙族重新辉煌。
可是他偏偏像是个懦夫一样，躲在这片小世界里，逃避着一切。
但真相再丑陋，也好过用谎言维持的虚幻信仰。
龙族，现在当真需要彻底斩断过去，看向未来。
“龙神战争的真相……是这样的。”
霍雨浩将龙神记忆中的一切，娓娓道来。
裂谷之中，陷入了比之前龙神死亡时更加死寂、更加沉重的沉默。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
只有信仰彻底崩塌后的巨大空洞，以及被最信任、最崇敬之人背叛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三大龙王，都在此刻看向了彻底僵直的帝天。
兽族不能成神，对于他们这些龙族神王来说，没有经历过这个极为凄惨的时代。
而帝天，却是切身经历这一切的人。
为了给兽族搏一个未来，他忍辱负重，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让紫姬献祭，牺牲了除自己外龙族最后的希望。
要知道在下定决心让紫姬献祭时，帝天并不知道化妖之法。
而这一切的真相，居然是龙神那让人看不懂逻辑的胡话。
愤怒、悲伤、屈辱、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帝天心头激烈碰撞，最终都化作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从未想过兽族不能成神的真相，竟然会丑陋至此。
龙神……是龙族最大的耻辱。
“帝天前辈。”霍雨浩上前一步。
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帝天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任何人：“我想自己静一静。”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那对曾经锐利如刀的金色龙瞳，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空洞。
风龙王的龙魂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帝天这个孩子，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龙神欠龙族，更欠帝天一句道歉。
风龙王作为龙族中最为追求自由的龙王，性格离经叛道，可以拉着从悔恨中如梦方醒的光明龙王、黑暗龙王反抗龙神，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信仰崩塌后的帝天。
“让他自己待一会吧。”光明龙王虚幻到几乎消散的龙魂说道。
在剥离龙神赐予的本源后，三大龙王的龙魂，都虚幻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说之前风龙王需要一百年，黑暗龙王与光明龙王需要十年才能消散。
那么现在，他们或许明天就会彻底陨落。
霍雨浩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件事，或许真像光明龙王所说的那般，让帝天自己想明白，比说什么都重要。
“既然如此，”霍雨浩转身看向三大龙王，“那就准备三位前辈的化妖吧。”
“前辈们的龙神本源已经被剥离。”
“这样正好可以用六道轮回龙域中的元素力量，进行填补。”
“只是这样的话，未来前辈们将会作为新界存在的柱石，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超脱的。”
风龙王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以后又不是不能培养继承人。”
“在龙族没有超越神龙界域之前，你让我走，我都不走。”
光明龙王和黑暗龙王也微微颔首。
他们龙魂的光芒虽然黯淡欲熄，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坚定。
剥离了龙神赐予的本源，虽然让他们濒临消散的边缘，但也斩断了最后一丝与腐朽过去的联系，灵魂变得纯粹无比，如同回归初生时。
霍雨浩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看向三大龙王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专注。
“三位前辈，凝神守一，放开对龙魂形态的所有束缚。”
话音落下，霍雨浩眉心的心灵之眼亮起，流淌出深邃如宇宙的光泽。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
嗡——！
先前只是雏形的六道轮回龙域，在龙神残魂本源的滋养下，变得更为稳定玄奥。
六大本源法则，形成了一种更加和谐的流动结构。
六种属性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相互转化，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十丈，缓缓旋转的混沌光轮。
而轮盘的中心，正是霍雨浩。
“引！”
霍雨浩一声低喝，如同敕令。
轮回光轮中的三大元素本源力量，如同星河般，缓缓流淌向三大龙王的龙魂。
在流光注入的瞬间，三大龙王的龙骨，也在裂谷底部徐徐升空。
龙魂与龙骨跨越生与死的界限，灵肉再造，开始进行前所未有的融合。
三枚龙蛋，青、白、黑，如同三颗孕育着新生的星辰，悬浮在霍雨浩的六道轮回龙域之中。
“新界柱石，法则化生！”
“敕令——化妖！”
古老却又带着生机勃勃的磅礴气息，从三枚龙蛋中涌现。
混沌光轮缓缓收缩，最后带着三枚龙蛋一起，沉入了霍雨浩的泥丸宫。
“水火龙王的最后一点真灵，在龙神残魂的滋养下，也有了复生的迹象。”
霍雨浩的精神体看向泥丸宫中化生炼气炉：“火龙王之女，还有龙师兄他们，如果在六大柱石的祝福下孵化与突破，潜力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
“还有青龙城的那尊青龙雕像……”
先前霍雨浩只是想把青龙雕像，炼制成一件活体魂导器。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六大柱石皆是兽族，人类需要一件能够平衡彼此的器物。”
“从未诞生过的金属生命，承载人类智慧与创造力的造物，正好承载这个职能。”
而在外界，帝天的依旧伫立在原地，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山岳。
信仰崩塌的打击，远胜肉体的创伤。
霍雨浩没有和他说多什么，只是返回了龙谷，找到了返回的山龙王。
在得知一切的真相后，山龙王沉默了许久，最终叹息一声。
而霍雨浩的泥丸宫中，不久后，也多了一枚散发着山川气息的龙蛋。
“帝天前辈，”霍雨浩看向呆呆看着火龙王之女龙蛋的帝天，“给她取个名字吧。”
在听到霍雨浩的话后，帝天双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羲。”
“她的名字……叫做羲。”
帝天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近乎虔诚的确定。
羲。
此羲非古明曦之曦。
曦乃阳光，是古明曦重修成人后，照亮的自己道路。
而羲则为初生之阳，是生之始，气之元，破暗之先兆。
她不是任何存在的工具，更不是谁的替代品。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羲。
羲是龙族，是兽族在无尽黑夜后，迎来的第一缕属于自己的光！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点燃了帝天眼瞳中挣扎的希望！
霍雨浩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弧度。
他明白了帝天的选择，也明白了这个名字所承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