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青玉案(57)

女人是被锁在卧房里的,第一次来时,注意力全在那个小东西身上,没注意到房间的异常。这会儿才看到,房间落着一把锁,且不是普通的锁。

此外,窗棂上还画着符。符是用朱砂混着血画的,分布在整个窗棂上,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不是驱邪符,是清心符。看来这个女人确如小东西所说,得了怪病。

手指轻点,铜锁脱落,房门徐徐打开。

屋内充斥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是药物,排泄物,淤泥以及癞蛤蟆的味道。捂着鼻子,走到气味儿最浓郁处。掀开帘子,看到一个一人大小的池塘。池塘里的水干了,剩下一团污泥,污泥里有一个很明显的,人躺过的痕迹。

再看那个女人,衣服脏兮兮的,满是干涸的污泥。那个坑是她躺出来的!可她为什么要躺在坑里?因为小东西。

孟怀把小东西变成了怪物,孟怀的妻子也把小东西当成怪物养?这个池塘是小东西的床……头皮一阵发麻,快速走到女人面前,扳着女人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密密麻麻跟个癞蛤蟆似的。比起小东西,她更像是个蛤蟆精。女人歪着头,眼神呆滞。她没有伤害慕笙的意思,看了她一阵儿后,转过身去。

女人径自走到床前,抱起床上的孩子。孩子仍在襁褓中,跟她在窗外看的是同一个。包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点点缝隙。女人抱着,轻轻吟唱:“小镜子,圆又圆,看宝宝,露笑脸。闭上眼,做个梦,变月亮,挂上天!”

慕笙:“这是你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贴了贴包被,轻声呢喃:“宝宝,他是我的宝宝。”

慕笙:“孟……宝宝?这孟怀起名字是不是随便了些?”

女人没有回答,兀自贴着包被,轻轻摇了摇。突然,女人的表情变得凶狠,用力将包被甩到地上。孩子从包被里滚了出来。那是一个足月出生的孩子,被人掏空内脏塞入棉花,变成人形玩偶。与小东西不一样,这个孩子并未被贴上蛤蟆皮变成怪物,而是维持着人类幼童的模样。

小东西说过,那个被溺死的孩子不是孟家的,是孟怀的妹妹从别人家的坟里刨的。棺生子,难怪眉间透着一抹青黑。

棺生子并不多见,现今被人发现的棺生子多是偶然。能提前得到消息,掐着时间把孩子从坟里刨出来,不是孟怀的这个妹妹厉害,而是幕后之人厉害。

指尖一勾,盘踞在小孩儿额间的那抹青黑被勾了出来,像虫子一样,在她的指上绕来绕去。慕笙摸摸它的头,“乖!把你和你母亲的委屈告诉我。”

小虫子蹭了蹭她的指头,散成一缕缕青黑色的烟,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宫铃里。宫铃声,声声入耳,伴随着铃声出现的还有一幅幅画面。

棺生子的母亲叫王蓉,是青州府遂平县王家村的儿媳妇。嫁进王家七年,生了两个女儿,棺生子是她和丈夫的第三个孩子。只因算命先生说了一句,她肚子里怀着的依旧是个女儿,王家便苛待她。不给吃喝就算了,还让她没日没夜的干活。

好在王蓉不是受了欺负只会等死的。王家不给吃的,她就去地里挖野菜。王家不让她休息,她就趁着王家人睡着的时候休息。被王家的人发现后,这帮狠心的家人竟然想出了轮流看管的法子,就连王蓉的两个女儿,也因为畏惧爷爷奶奶和父亲,参与到了看管母亲中。

说不伤心,不失望是假的,可她能怎么办呢?王家重男轻女,两个女儿自出生就不受待见。若她们在这个时候帮着她,就会跟她一样没吃没喝没觉睡。

不止如此,婆婆还有可能将两个女儿给卖了。

因为知晓女儿是被迫的,王蓉虽伤心,却也不怪她们。上有刁难,下有对策。为了让自己和孩子得到足够的休息,王蓉把从野外挖来的一种草掺到饭食里。

那种草含有少量毒素,不会伤人性命,只会叫人昏睡。

王蓉没想过伤害家人,只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安然降生。她知道王家容不下她们母女,她想好了,等孩子出生就自请下堂。

王家想要儿子,她生不出来,带着女儿离开,王家应该乐见其成。

王蓉设想好了一切,却没想到自己会难产,更没想到王家人的心那么狠。明知她难产还不请稳婆,愣是让她胎死腹中。

慕笙捏了捏耳朵,脑海中又换了一组画面。

这组画面有些凌乱,应该是小孩儿的记忆掺杂了母亲的记忆。先是一个风水先生找到王家,言之凿凿说王蓉命中无子,腹中怀着的还是个女儿。他还告诉王蓉的丈夫和公婆,要想王家后继有人,就不能对王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好,因为她们母女克王家。

王蓉难产那日,风水先生再次出现。王家本来是要去请产婆的,被风水先生拦住了。他说王家命中有此一劫,想要改运,还需做好最后一件事,把断气的王蓉母女葬在他指定的方位。

王家想要有后,不敢得罪风水先生,听着风水先生的把王蓉连同肚子里的孩子用旧棺材装了,埋在指定的地方。

旧棺材也是风水先生找的,颇有些来历。棺材的原主人是个将军,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合格的将军不会把手里的剑对准自己的士兵,自己的百姓。他会,为了所谓的战绩和功劳。

事情被揭穿后,他被皇帝卸了兵权,罚为庶人。想不通,自杀了,死后被家人安葬在那里。此人不仅戾气重,怨气更重。被他躺过的棺材,堪称大凶。

把难产而死的王蓉装进这么一副棺材里,只需七七四十九日就能使其变成恶鬼,为祸人间的那种。画面一转,风水先生出现在孟家。孟怀不在,开门的是他妹妹。女人面色苍白,精神恍惚,看见道士时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道长可是找错了人家?”

“并未找错,老道是冲着夫人来的。”道士甩了下手里的拂尘:“老道与夫人有缘,是来渡夫人的。”

“有缘?渡我?”女人将门关得小了些,眼中警惕更深:“我家很穷,没钱,还请道长去别处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