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方公主与病秧子骑士
看起来约十岁的东方女孩走在石板路上,煤烟染黑的积雪在她脚下吱呀作响。?比/奇·中_文¨网- -无^错*内^容`路过的马车夫对她视若无睹,卖报童的叫喊声从她耳边滑过——仿佛她是空气的一部分。
认知操纵的极限快到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还沾着刚顺来的苹果派碎屑。街角面包店的香气牵引着她的脚步,但下一秒,她突然僵住。
——阴影里蹲着个男人,正用袖口擦拭一把小刀。
又是de montclair家的猎犬,她撇撇嘴,任由那人的思绪流入脑海:
(「夫人为什么对这小鬼这么上心?还不如去盯Ashford家的白毛崽子…」)
女孩舔掉指尖的糖霜。至少比Ashford强,她想起那座庄园里永远在咆哮的火焰,那个张狂的白发小少爷,和唯一一个不会发火的女人——那个总在发抖的大骨架夫人。
糖果店的橱窗突然闪过一道金光。
新到的比利时巧克力!她瞥了眼跟踪者,嘴角翘起。玻璃门开合的瞬间,猎犬先生只看见货架上的铁罐凭空少了一盒。
她抱着巧克力,跑到了一个小巷口,忽然—
“这边!”
巷子深处传来稚嫩的喊声。她转头,看见一个病恹恹的棕发男孩正扒着酒窖通风口。
五岁?肺痨三期。活不过明年春天。她估算着风险,却还是钻进了那个霉味刺鼻的洞口。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木板,把入口掩上了。
de montclair家的探子追来时,只看到空无一物的小巷。但出于警觉,他还是进来查看了。这时,男孩不合时宜地开始咳嗽起来,把她吓了一跳。de montclair家的探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异常,望向他们藏身的地方。但不一会,就一脸茫然地离开了。
黑暗里,男孩摊开掌心,一小簇火焰照亮了两张脏兮兮的小脸。橙红色的火光跳动间,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男孩手背上。
"你流鼻血了!"男孩惊呼,火焰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但下一秒就熄灭了,“抱歉,我不能维持很久,不然就会烫伤。“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她生气极了,“还不是刚刚有人不合时宜地咳嗽!“男孩局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一首这样… …但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说到这,他眼睛亮亮的,“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以为出逃的异国公主吧!所以他们是来把你抓回去的,妈妈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就有这样的桥段。”
"闭嘴,骑士大人。"她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孩棕发里夹杂的几缕白发。"听着,病秧子。第一,这世上没有什么公主..."
男孩这时候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这次还咳出了一点血丝。他不好意思地把血丝抹掉,“妈妈说我很快就会好的,只要爸爸回来……” 她想起了Ashford家见到的火光下一众冷漠的面孔,和眼前这张充满天真的面孔完全不一样。
“……他不会回来的,你连头发都没有变白,他己经有4个头发全白的儿子了,他才懒得在你身上花时间。” 她突然住口,因为读取到男孩记忆中母亲安慰的话与药瓶堆积的梳妆台。
男孩刚刚想反驳,又爆发出一阵剧咳,这次更是咳地弯下了腰。她有点不忍,手放在他背上。男孩只觉得背上传来一股暖流,胸口堆积的不适像春天的雪一样化开。
他兴奋地喊,“还说你不是东方公主!别担心!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他转过身,看向她,但她这时候鼻血又控制不住地流出来。男孩见状慌乱地从怀里掏出手帕,边角上火红色的Ashford家徽是如此扎眼。
她接过擦了擦,鲜红的血花在她眼里糊成一团,她现在感觉耳畔的嗡嗡声越来越剧烈,鼻子里像糊了泥,嘴巴也发苦,背上更是像被扎了冰针凉得刺骨。她懊恼地想,“早知道就不治他了。”
这时候,一个妇人温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theo,你又躲在这里玩了?看起来还交了新朋友?”
被叫theo的男孩大叫起来,“妈妈,她就是你给我讲的故事里的…呃…魔法女巫!她刚刚只是摸了我一下我就不咳嗽了!”他说完一脸得意地向她眨眨眼,暗示他没有把“东方公主”供出来,他的声音这时候己经清亮起来了。
完了,她想,现在发动不了能力,肯定跑不掉了。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猝不及防地跌入记忆的漩涡——
先是柔软的床榻,身旁的贵妇正用轻柔的嗓音念着童话,那张脸起初模糊不清,却在某一刻突然变成了de montclair夫人的面容——可那张总是写满精明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接着是阳光倾泻的花园,记忆的主人穿着缀满蕾丝的连衣裙,与其他贵族小姐们共进下午茶。银匙碰撞瓷杯的清脆声响、裙摆扫过草叶的窸窣声、还有那些掩唇轻笑的闲谈——一切鲜活如昨日。
然后是舞会。水晶吊灯的光芒晃得人眼花,一位白发绅士向她伸出手,她抬头时看到的却是matthew的脸——那个将她带来欧洲的传教士。可眨眼间,那张脸又扭曲成了Ashford家蓝眼白发的天才小少爷讥诮的神情,嘴角带着她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弧度。
最后是产房。
血污、汗水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护士抱来一个皱巴巴的婴儿。¢看?书~屋.小?说?网+ ,追′最+新_章?节,
“好丑。” 她下意识想。
可记忆中的女人却不同——她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近乎疼痛的温暖从胸腔漫开,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棉絮填满了心脏。
而站在一旁的白发男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
这种表情她太熟悉了——Ashford庄园的走廊上、宴会后的书房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永远这样看人。
“给他起个名字吧。” 她听见自己说,嗓音轻得像一首摇篮曲。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簇火苗,火光在他指间明灭:“家族还有事要处理……名字?随便吧。”
他转身时,她尝到舌尖泛起的酸涩——但很快,那种情绪被按了下去,像抚平裙摆上一道微不足道的褶皱。
“他会回来的,theo……”
她对着熟睡的婴儿低语,手指拂过孩子发红的眼皮。
而婴儿在梦中咳了一声,嘴角飘出一缕细烟。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陌生的橡木横梁正将阴影投在她的瞳孔上。炖菜的香气从门缝渗进来,混着壁炉里苹果木燃烧的甜味。
"你醒了。"
声音从暗处传来。她转头,对上一双萤火虫般的绿眼睛。棕发男孩趴在床沿,脸颊被炉火镀上一层橘红。"妈妈说你可以留下,"theo晃着腿,"她给爸爸寄信了——他肯定会同意的。"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妇人记忆中白发男子的冷漠面容。
哦,他会同意的,但应该不是你想的这样,毕竟再怎么迟钝,Ashford家也总该发现少一个人了,她想。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水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de montclair夫人递来这"礼物"时,扇子后那张精心计算的笑脸。
“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theodore Arthur Ashford。"男孩突然凑近,发梢带着稻草的清香,"就是那个Ashford庄园的——"
"知道。"她打断他,水团在掌心凝成变换着形状,"火家族嘛。"
theodore瞪大眼睛:"这是你的魔法道具?"
"嗯。"她任由水团折射出光斑,用来监视我的道具。记忆里de montclair夫人的珍珠项链在烛光下闪烁,像蛇的鳞片,想到这,她打了个冷颤。"要是死在外面,至少有人收尸。"或者他们干脆会让我曝尸荒野。但要是真的有什么大麻烦的话,他们总该来的…吧?
厨房传来陶瓷碰撞的清脆声响。
"你没有名字吗?"theodore突然问。
神父癫狂的声音刺入脑海——"奇迹!就叫marie!你终将继承她的力量!"她猛地攥紧水团:"没有!"
"怎么可能!"theodore跳起来,"我养的鱼都有名字——"
"闭嘴!"
门被推开,妇人系着围裙站在逆光里,蜂蜜色的发丝沾着面粉。"theo,"她声音像温过的牛奶,"我说过不要打扰客人休息。"
"是她突然尖叫的!"theodore委屈地指着床上蜷缩的身影,"我就问了名字......"
"我没有名字!"女孩把脸埋进膝盖。
妇人走近时带起一阵肉桂香。她蹲下来,裙摆在地板上铺开如花瓣:"但你需要一个称呼,亲爱的。或者......"
她感到莫名烦躁,“称呼这么重要的话,把你的给我怎么样?”她挑衅道。
妇人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回复过来,指尖掠过女孩凌乱的刘海 “可以哦,我叫elizabeth juliette Ashford,娘家名是edwards。那你就叫elizabeth juliette edwards怎么样?”一旁的theodore震惊地嘴张得大大的。
完全没有想到的回应,她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呃…我不是这个什么意思…” 结果对上了elizabeth认真的表情。
她心软了,“我就叫juliette吧。”
theo在一边兴奋地叫道:“那我也要叫eliz…”另外两人异口同声“不行。”他只好乖乖闭嘴,但脸颊不满地鼓起来了。
elizabeth继续对她说,“那就叫juliette edwards吗?还是你也想要一个中间名?”
她有点心虚,下意识读心,但和平常读到的冷漠和戏谑完全不一样。她希望我留下来…是因为爱?但肯定不是因为对我的爱吧,她望向一旁的theodore,当然,没有我的话,每一场伦敦大雾都有可能把他带走。
但这种温暖的感情让她有点莫名的向往,“好吧,”她听自己说,“你在给我起一个中间名吧。”
elizabeth的笑容加深了,她稍微思考了一下,“那叫juliette Celeste edwards可以吗?”
“可以。”juliette答应下来。
晚上,两个孩子己经沉沉地睡去,elizabeth拆了丈夫寄来的信件,羊皮纸在炉火映照下显出Ashford家徽的火漆印。信纸只有一行字:留下她。钱随后到。
elizabeth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涩,这是他回信最快的一次,但她寄去的信里面明明写了这么多。!我\?[的¥书_城ˉ~ ±更aeˉ新?%¢最¤快′ 她看向juliette的方向发呆了半晌后,狠狠把信扔进了火炉里。
海峡对岸的宴会上,elo?se de montclair正把玩着水团。侍女们的娇笑声中,她丈夫在表演水变葡萄酒的拙劣把戏。
"奶奶,"pierre整理着蕾丝领结,"要派人追回那个东方女孩吗?"
水团在elo?se掌心旋转,映出伦敦小公寓的倒影。
"不必。"她凝视着幻象里沉睡的juliette,唇角微扬,"Ashford家的看门犬会替我们盯着。她如今沉迷于扮演凡人的过家家游戏……但无妨,只要她仍在触碰那份力量……"
"她迟早会与他人的思维融合,觉醒的齿轮一旦转动,得到神明的力量便只是时间问题。"elo?se指尖轻点,水纹荡开层层涟漪。
pierre摩挲着袖扣的银质袖扣,低声道:"可那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漫长?"她轻笑一声,指尖轻抚过扇面上绣着的百年水纹,"凡人的一生不过弹指——他们的婴孩还在襁褓中啼哭时,我们的新生儿才刚学会睁眼;等那些短命种化作黄土,我们连青年时代都未走完。玛利亚成神前,不过用凡人两代人的光阴便完成了觉醒。而最终......"
水团在她掌心凝结成冰晶,折射出冷冽的光。
"那些甘愿等待的仆从,连最卑微的旁支都活过了三个世纪。"
扇骨"啪"地合拢,水团应声碎裂,雾气弥散。
"记住,pierre——"
"——好的投资,需要耐心。"
在de montclair家与Ashford家心照不宣的默许下,juliette就这样留在了theodore和elizabeth的小公寓。起初,她仍带着几分疏离,习惯性地把自己埋进de montclair家送来的医学与科学书籍里,仿佛那些厚重的书页才是她真正的庇护所。
theodore却对她充满了好奇——这个黑发女孩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眼神却像是透过文字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试图用各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在餐桌上讲些蹩脚的笑话,拉着她去看花园里新开的玫瑰,甚至故意在她读书时制造些小动静。juliette起初只是皱眉,偶尔冷淡地瞥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但某天傍晚,当theodore翻过篱笆溜进Ashford庄园的果园时,她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两人被管家发现后,一路狂奔穿过大半个庄园,最后躲在灌木丛里喘着气,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那以后,juliette渐渐放下了书本,开始加入theodore那些天马行空的冒险。而theodore,偶尔也会在她的影响下,安静地坐在壁炉旁,捧着一本她推荐的书籍,眉头微蹙地读上许久。
elizabeth看着他们的变化,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冬日的寒气渗进了伦敦这家小公寓的每一道缝隙。窗玻璃上结着霜花,风从老木门的缝隙间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theodore跪在壁炉前,小手悬在未点燃的木柴上方,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
只要一点火星。只要一点就好。
他猛地呼气,试图让热量在掌心聚集——但窜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几点零星的余烬。一颗火星溅到他鬓角的头发上,把棕色的发丝烫出一小截焦黑。他"哎哟"一声,慌忙拍打冒烟的地方。
elizabeth立刻来到他身旁,用湿毛巾按在他太阳穴上。
"亲爱的,"她轻声说,尽管屋里寒气逼人,她的声音依然温暖,"不用着急。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theodore的肩膀耷拉下来。"可是他们说,有些Ashford家的孩子刚会走路就能点火了,"他嘟囔着,搓了搓沾满煤灰的手指,"天越来越冷了。我只是想让屋里暖和点。"
房间另一头,juliette从医学课本上抬起头,挑了挑眉毛。她随手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火苗平稳而明亮。
"你说的那些Ashford家孩子?"她干巴巴地说,"有一半把自己的摇篮都烧了。那不是天赋——是运气。还有糟糕的家教。" 她把火柴盒朝theodore滑过去,盒子在木地板上转了个圈,停在他膝盖前。"真想点火,就从油灯开始。至少它不会把你烤熟。"
elizabeth笑了起来,揉了揉theodore的头发。"而且就算你一辈子都点不着火,也不妨碍我们今晚吃牧羊人派。"她凑近他,压低声音说:"说实话,比起那些花哨的把戏,我一首觉得打火石更可靠。"
theodore捡起火柴盒,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木制的盒子己经被磨得光滑。他瞥了眼juliette,后者己经重新埋首书中,半张脸藏在书页后面。
"你......"他犹豫了一下,"你最开始的时候也失败过吗?"
juliette头也不抬:"我根本没有火可以失败。"
theodore眨了眨眼。他一首以为她的能力和他一样——只是尚未觉醒,等待点燃。但她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她从未期待过火焰。
elizabeth捏了捏他的肩膀。"来吧,帮我削土豆。今晚让juliette负责生火。"
theodore迟疑片刻,把火柴盒塞进了口袋。
也许火焰并不是唯一能让人温暖的东西。
日子像翻动的书页般一天天过去。theodore依旧无法点燃稳定的火焰,棕色的发丝间偶尔闪过零星的火花,却总在下一秒消散成青烟。
好在有juliette的医治,他的咳嗽不再像从前那样撕心裂肺,只是每到阴冷的雨季,肺炎仍会让他持续低烧。每当这时,juliette总会彻夜守在他床边,掌心贴着他发烫的额头,用能力勉强压制住他肺叶里肆虐的炎症。
"这不合理。"某个深夜,当theodore又一次在喘息中醒来时,听见她在隔壁房间低声自语。
烛光下,她面前摊开的不仅是医学典籍,还有从de montclair家借来的古老手稿。指尖划过泛黄的羊皮纸,她时而记录笔记,时而对着空气出神——既在寻找火家族病根的答案,也在追溯自己那双能治愈却又受限的手的真相。
这天,juliette又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医学解剖图谱。午后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书页上,映出清晰的血管与肌肉纹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插图上的人体结构,眉头微蹙,仿佛在脑海中构建某种复杂的理论。
然而,这份专注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theodore蜷缩在壁炉旁的旧沙发上,脸颊因高热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他怀里抱着一本物理学的入门读物,但显然己经很久没有翻页了。每当他试图深呼吸,胸腔里就会传来湿漉漉的杂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theo,你又把火星咳到书上了。”juliette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theodore低头一看,果然,他的袖口和书页边缘都沾上了细小的焦痕。他懊恼地拍了拍,结果反而让几粒火星飘到了地毯上。elizabeth立刻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攥着一块湿抹布。
“天啊,theo,别乱动!”她快步走过来,熟练地踩灭地毯上的火星,又用湿布轻轻擦拭书页。“这可是de montaclair夫人新送来的,要是烧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theodore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反正她有的是钱……”
elizabeth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juliette:“jet,你该休息一下了,从早上开始就没动过。”
juliette这才抬起头,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她确实己经看了很久,但书里的内容太过吸引人——尤其是那些关于神经系统的章节,让她隐约觉得和自己的读心能力有所关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elizabeth擦了擦手,快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衣着考究的少年——pierre rene de montaclair,他的丝质领巾和锃亮的皮鞋与这间简陋的公寓格格不入。他微微皱眉,似乎对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有些不适,但很快又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奶奶让我来看看你们过得如何。”他的目光越过elizabeth,落在juliette身上。“marie——”
“叫我juliette。”她冷淡地打断,合上了书本。
pierre挑了挑眉,但并未计较。“好吧,juliette。总之,奶奶说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juliette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把书放回架子上。她并不信任de montaclair夫人的慷慨,更不信任这位举止优雅的孙子。
但elizabeth显然没想那么多,她热情地邀请pierre进来喝茶,尽管他们只有最廉价的茶包。
pierre礼貌地婉拒了,只是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juliette一眼:“如果你对医学感兴趣,家族藏书室里还有更专业的书籍。”
juliette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她依旧没有接话。
门刚关上,theodore就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尽管他的动作因为咳嗽而显得有些笨拙。
“jet!你己经看了一整天的书了!快陪我玩一会!”他拽着她的袖子,绿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juliette叹了口气,但嘴角却微微上扬。“玩什么?”
“捉迷藏!”theodore咧嘴一笑,完全不顾自己还在发烧。“这次我一定能赢!”
elizabeth在一旁摇头轻笑,但并未阻止。她知道,theodore只有在juliette面前才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而juliette——尽管她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却从未真正拒绝过他。
“好吧。”juliette站起身,故意板着脸。“但如果你又躲在壁橱里,我三秒就能找到你。”
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上跑,脚步声咚咚作响。elizabeth无奈地摇头,而juliette则静静地数了十下,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阳光依旧温暖,尘埃在光线中缓缓浮动。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珍贵。
[1902年,伦敦郊外,冬]
壁炉里的火奄奄一息。
elizabeth juliette Ashford躺在西柱床上,伦敦的雾霭在她肺叶里凝结成永不消散的阴云。juliette站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缝线——那里藏着治疗theodore时留下的灼痕。
如果像治疗theo那样...不,极限透支能力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上次强行修复theo的肺部后,别说治疗了,她整整三个月读不到任何人的心思,连认知操纵都变得像隔着毛玻璃施术。如果治愈了她之后,theo突然病倒的话…
"请你们照顾好彼此..."elizabeth突然抓住她的手。贵妇人修长的手指如今枯枝般脆弱,声音因肺部的积液带着滑稽的咕噜声。床边,斑白发的少年死死咬着嘴唇——十几年过去了,theodore的外表只比初见时的长了一点。
雪花拍打着窗户。远处圣玛丽教堂的钟声穿透雪幕,为即将逝去的灵魂计数。
"请不要为我难过。"elizabeth突然挣扎着坐起来,又在剧烈的咳嗽中跌回羽毛枕。她望着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嘴角扯出苦笑:"我果然...还是想看着你们..."
沉默,除了theodore低低的啜泣声周围没有别的声音。
juliette突然攥紧那只逐渐冰冷的手。
记忆如潮水涌来——
午后的阳光里,年轻时的elizabeth翻动《爱丽丝漫游奇境》的书页;
舞会上火家族的公子转身时扬起的白发;
深夜摇篮边,女人对着咳血的婴儿哼唱的摇篮曲...
最后定格在某个雪天,黑发少女和白发男孩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口,像两只被遗弃的幼兽。
"你会看到的。"juliette轻声说。下一秒,她转向theodore,脱口而出的却是elizabeth温柔的语调:"我果然,还是很想..."
少年猛地后退,撞翻了床头柜上的药瓶。玻璃碎裂声中,他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见亡魂附体。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瞬间,像两个笨拙的学徒试图修补打碎的瓷器——theodore默默捡起玻璃碎片,juliette则重新调配药剂。只是药柜上那道裂痕始终留在那里,如同某些无法言明的东西。
theodore的父亲依然杳无音信。某个寒夜,juliette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睡衣。她下意识转头,却再没有elizabeth温暖的掌心抚上她的额头。
犹豫片刻后,她抱着被子赤脚走向隔壁,轻轻推开theodore的房门。少年背对着她躺在黑暗中,呼吸刻意平稳——他们都假装没听见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雪花落在新刻的墓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theodore跪在雪地里,徒劳地尝试喷出火星。
"走!"juliette拽着他的后领,"你现在的肺比伦敦乞丐的烟斗还破!"
"让我点个火!就一个!"少年死死扒着铁艺大门,指节发白。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她最怕冷了。"
一股陌生的柔情突然漫上juliette心头。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像elizabeth常做的那样抚过theodore的发顶:"小骑士不该让淑女为难..."
两人同时僵住。
雪花飘进theodore的衣领,他却感觉不到冷。少年慢慢松开抓着铁门的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jet...是你吗?"
他们沉默地登上回程的马车,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既不是尴尬,也不是疏离,更像是两个人都被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压得说不出话。
回程的马车上,juliette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水团吊坠——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车窗外,两个跟踪者笨拙地躲在雪松后:一个胸前挂着de montclair家徽的怀表,另一个的白发在阴影中泛着病态的灰。
她闭上眼睛,思绪如刀锋般冷静地划过现状:
theo的病情己经让她精疲力竭,每天光是维持他的状态就耗尽了她的能力。
认知操纵和心灵感应几乎无法施展,如果这时候再出现一个需要救治的人……
(她脑海中闪过elizabeth苍白的面容,呼吸微微一滞。)
——必须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但Ashford家早就试过了。他们对她的态度不过是礼貌性的敷衍,至于theo?他们甚至懒得施舍一个眼神。
de montclair家? 虽然是玛利亚的狂热信徒,但对Ashford家的秘密所知有限。de montclair夫人虽然详细解释了白发与火焰能力的关联,但她送来的书籍早己翻烂,却连一条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更何况法国太远,以theo现在的状态,很可能撑不到——
(想到这里,她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近乎撕裂的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尖叫。)
(……是elizabeth的记忆在影响她吗?)
马车碾过积雪,吱呀声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突然,她猛地睁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isabella josephine-Claire de montclair-Ashford。
那个因生产时被火焰灼伤,从此与火家族势同水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