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移花宫
殿内一如既往地空旷、寒冷。
随处可见半人高的玉瓶或冰雕花盆,里面插着永不凋零的奇异冰花。
巨大的白玉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镶嵌的、散发着幽蓝冷光的特殊晶石。
殿中央,数名身着素白宫装的弟子垂首跪伏在地,身体在刺骨的寒意中微微颤抖,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她们面前,是一段高出地面的寒玉平台。
平台之上,两张形制相同、却气质迥异的寒玉座椅并排而立。
左边,大宫主邀月端坐其上。她身着一袭毫无杂色的银白宫装,长发如墨,一丝不苟地挽起,仅以一根晶莹剔透的冰簪固定。她的面容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却冷硬如昆仑山顶万载不化的玄冰,没有一丝波澜。
右边,二宫主怜星同样身着白衣,但色泽更柔和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月华般的浅银。
她斜倚在椅中,姿态看似慵懒,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优雅与神秘。她的面容与邀月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柔美,只是那柔美之下,是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幽冷。她的左足微跛,被长长的裙裾巧妙遮掩。
此刻,怜星并未看那些弟子,而是微微垂眸,把玩着手中一朵以万年寒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墨玉兰花。花瓣薄如蝉翼,在她纤长的手指间流转,折射着幽蓝的光,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毫无生气。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弟子们极力压抑的细微呼吸声。
终于,邀月开口了,“移花宫的规矩,是刻在骨头上,还是……刻在你们的眼睛里?”
她的目光锁定在为首的一名弟子身上。那弟子猛地一颤,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
“本宫说过,”邀月的声音冰冷,如同她的目光,“本宫闭关期间,弟子禁止外出,你们是听不懂本宫说的话吗?”
底下弟子抖如筛糠,连求饶的勇气都已丧失,只能徒劳地将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仿佛想将自己埋进去。
“看来,是刻得不够深。”邀月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肉眼可见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气,目光锁定在为首弟子的天灵盖上。
就在这时,怜星轻轻抬起了头,她停止了把玩墨玉兰花,将花朵轻轻放在膝上。
“姐姐息怒。”
“这些丫头固然该死,但现在处置,只怕污了姐姐的手,也平白耽搁了功夫。”怜星平静的说道:“姐姐刚出关,还需调息,弟子年轻不懂事,在外惹了麻烦,姐姐何须动怒?”
怜星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口中的“耽搁”,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移花宫深处惯有的死寂。
一名负责宫门守卫的弟子冲进殿内,她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阶下。
“二位宫主!宫外来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各门各派的高手!他们……他们叫嚣着要……要……”
邀月指尖的寒气倏然一收,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却骤然暴涨,她缓缓站起身,“要什么?”
那弟子浑身一颤,“他们说如果我们不交出犯事弟子,他们就要踏平移花宫!为…为江湖除恶!”
“踏平我移花宫?”邀月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好。”“姐姐,”怜星神色冷漠,“看来,我们这移花宫,太久没让人记得疼了。”
邀月没有回答怜星,而是直接命令道:“开宫门。”
那报信的弟子转身便冲出去传令。
“姐姐?”怜星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邀月的直接。
“本宫倒要看看,”邀月一步步走下寒玉平台,光滑如镜的地面映出她冰冷绝世的容颜,“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我移花宫门前‘除恶’!”
怜星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无奈,又似乎有一丝……兴味?她终于放下了那朵墨玉兰花。她也缓缓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巧妙地掩饰了左足的微跛,月华般的银白衣裙流泻而下。
“也罢,”怜星跟着邀月走了下去,“既然客人如此‘热情’,我们姐妹总该出去‘迎一迎’。”她目光扫过跪在殿中的弟子,“至于你们,就罚你们好好跪在这里,好好听着宫外的声音。”
一众犯事弟子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说“谢二宫主”。
邀月怜星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就往宫门方向而去。
在去往大门方向的过道内,走在前头的邀月忽然对怜星问道:“我听说妹妹在我闭关期间,可也是到处乱跑啊。”
邀月的声音很冷,怜星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她强作镇静的说:“姐姐不是让我取江枫遗孤的性命吗?”
“结果呢?”
怜星沉默片刻才说:“陈然当时就是锦衣佥事,现在更是锦衣同知。天子亲军的头儿,想要从他手里杀人,可不容易。”
邀月不语,走了几步后才又说:“我听说,你在南京和这叫做陈然的锦衣卫又交上了手?”
怜星点头,“他的武功和他的官职一样,进步得很快。”
邀月脚下未停,冰冷的声线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移花宫的二宫主,竟会拿一个朝廷鹰犬没办法?他的武功我是见过的,哪怕他再是天骄,武功进步得再快,也不可能会是你的对手。”
怜星摇头苦笑,“移花宫的武学天下无双,只可惜你妹妹当时不小心遭了贼人的道。”
说着,怜星就三分真七分假的把在南京时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中只要关联到陈然的事情,要么隐瞒要么就一语带过。
邀月当听见怜星遭到血刀老祖暗算,身受“十香软筋散”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心,可当听到怜星被一“蒙面人”相救后,这才又恢复了冰冷常态。
邀月冷声道:“身为我的妹妹,竟会如此大意,着了血刀老祖那等宵小的道,还被人种下‘十香软筋散’这等下三滥的毒。移花宫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怜星轻轻一笑,而就在她准备回话时,她们已来到了大门前。
移花宫的大门,在机关枢纽沉闷的轰鸣声中,正缓缓向两侧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