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深宫女
林瑾道：“宝玉性格倔强，当不得急，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他又是小孩子心性，道歉什么的不可能，也就别提了。”
贾元春叹道：“人总要长大，你与宝玉年岁差不了多少，一个锦衣卫千户，做了泼天大事。一个却只知在脂粉队里混。祖母太过溺爱他，长此以往，又如何成家立业？”
林瑾不再言语。
若是贾府蒸蒸日上，贾宝玉或许不动如山，就是最好的保全之道，也无人说他什么。
可如今谁都看出贾府不行了，贾宝玉还一副纨绔姿态，就有些刺眼了。
果然贾元春接着道：“我如今虽做了贵妃，可如何处境，弟弟也最清楚不过。可阖府上下能知道我的苦楚之处，却只有一个外人。我实在不敢想象，往后会发生什么事儿。”
林瑾皱眉：“姐姐当贵妃另有原因？”
贾元春欲言又止，片刻后抬起头看了眼抱琴。
抱琴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不喜贾府，又怎么会喜欢我？”
贾元春说起自己处境，眼泪哗哗往下掉，“也许你不清楚，当时皇上未登基前，我贾府所属的势力支持八王爷，因为这个，皇上心里只怕恨死了贾府上下，又谈何喜欢？”
拿起手巾擦了擦眼泪，啜泣道：“因此当我封赐贵妃后，我便知道皇上心里仍有余恨，我也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
林瑾点点头：“原来这样。”
贾元春道：“那日在西山书院，你所见到的便可见一般。”
林瑾淡淡道：“他想借你之手拉拢贾府所属的势力？”
贾元春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道：“当初铁板一块的四王八公，如今各怀鬼胎，若不是有八王爷和太上皇钳制，皇上只怕早对他们下手了。”
“我的作用，便是让有些人心存侥幸，”贾元春自嘲道，“一旦局势稳定，就是贾府落魄的开始，冷宫只怕是姐姐最好的结局了。”
林瑾诧异地看着她。
没想到贾元春果然聪明，把自己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没想改变什么？”林瑾忍不住问道。
贾元春眼泪又流了下来，边抹边哭，说道：“我早就说了，我不过一介平庸女子，又能改变得了什么？甚至不敢把事情对家里人说，阖府上下，谁又能帮我？”
林瑾若有所思，接着问道：“贾府所属的四王八公势力，就没有一个能看出来？”
贾元春失魂落魄道：“我哪知道这些，总不能去找他们不是？”
“八王爷呢？”林瑾问，“你贾府当初支持他，现在陷入困境，他就不管？”
贾元春看了他一眼：“皇上登基后，谁还敢和八王爷明面接触？再则我……”
林瑾盯着她，认真听接下来的话。
贾元春道：“不说了，今儿心情烦闷，其实不该与你说这些。”
林瑾笑道：“说了也好，免得憋着难受。”
贾元春不置可否，话题转移到八王爷身上：“这次你救了皇上，八王爷只怕恨死你了，你以后万万不可独自去八王爷府。”
林瑾似笑非笑道：“当初姐姐心里怎么想的？”
贾元春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慌张之色：“姐姐不懂你说什么。”
林瑾道：“如果当初皇上死在了西山书院，或许贾家所有的事情也就不是事情了。”
贾元春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不怕你嘲笑，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子，也没有那么多英雄气概，当时一味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要死了，除了害怕之外，倒是没有多想。”
林瑾叹道：“姐姐倒是真实得很。”
贾元春嘴角微微上扬：“后来我想过，当时死在那里会不会好点。可我明白，当时我并不想死。”
林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贾元春道：“因为我，更多的势力选择观望、妥协。只因还有一线生机，谁都不想铤而走险。”
“便如我一般，无论事前事后，我心底深处，都期盼事情或有转机，皇上会放过我，忘记当初贾府的错。”
贾元春紧紧盯着他，目露哀伤：“你看，连我都这样，我又怎么能去怪别人？”
林瑾迟疑道：“贾府现在除了你父亲，也没什么有本事或者有出息的人，皇上或许真会放过你们。”
贾元春笑容凄楚：“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和他接触后，我发现也许只是美好的幻想。”
林瑾不由重新打量贾元春，他不由自主道：“我虽然不知道杨贵妃多美，可最多也就姐姐这样了。姐姐多吹吹枕旁风，那皇上丝毫不动心。”
贾元春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道：“皇上对于女色并不是多有兴趣，加上我，他只有一个皇后，五个妃子。晚上休息时，除了偶尔去皇后那里，我从未听过他有去过别的妃子那里。”
林瑾意外道：“还有这样的人？”
贾元春端庄美艳的脸蛋上抹过一丝嫣红：“未当贵妃时，我就知道了。不是我有用，他也不会让我当贵妃。”
林瑾忽然觉得贾元春不是一般的可怜，妥妥的工具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贾元春幽幽道：“我一点也不想在宫里头，可我的使命就是为了贾府去牺牲，半点不由我。”
此时此刻，贾元春哪里还有半点端庄的贵妃模样，完全就是一个身处深宫的可怜无奈女子。
贾元春忽然笑了笑，重新抬起头道：“我说了这些，便不怕你笑话我。当时那般丢人狼狈的事儿都被你撞见了，说了这些我反倒心情好多了。”
林瑾跟着笑道：“这次回来，是为了我？”
贾元春点头道：“只是没想到，差点连你的人都没见着，皇上只给我三天时间。”
林瑾奇怪道：“找我做什么？”
贾元春瞅了他一眼：“你救了他，又是如此厉害，他自然想拉拢你，你真不心动吗？”
林瑾摇摇头：“我为太上皇效力。”
贾元春沉默了一会，又道：“非我多嘴，只是你若能帮助皇上稳定地位，只怕前途不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