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哪怕魂飞魄散
“前辈…您会帮我吗？”
剑主背在腰后的素手紧张得纠结在一起，天幕尽头的黑天浓雾缓缓侵蚀着第八大日的世界。
赤红连衣裙逐渐变得透明，身姿宛若朦胧的蜃楼仙阁，虚幻不真切，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气息柔弱却坚毅，惹人怜爱。
她这缕真灵存续的理智，也快到极限了。
“嘻嘻，前辈就帮我这愚笨后辈，完满最后的小小心愿嘛~好不好，求求您了~”
剑主声音轻快，小脸活泼，朱唇微抿，嘴角虎牙俏皮灵动，没有半分即将消散的惆怅。
“好，我带你去看。”
凌白心中唏嘘，表情却学着剑主，变得轻松起来。
剑主的状态已达到极限，她真灵寄存的意识即将耗尽，剩下的真灵本源，也只能作为消耗品，再无半分灵智。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凌白眼眸微眯，脏腑和经脉间内灵力逐渐膨胀，再次开始演化。
玄光喷薄，由湛蓝逐渐蜕变成淡金，最后赤金，直到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明紫色霞光。
五脏之气化作五行，在丹田气海生出五片颜色各异的花瓣，精气神的三朵金莲，徐徐在其上方旋转，最后绽放。
精气神合一，五气阴阳转，此为三花聚，五气合。
天地失色，天上天下尽数喷薄赤金玄光，如梦似幻，凌白的躯体逐渐分解，生命层次升华，化作紫金玄光之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凌白的气势达到极盛，很快便突破那层天谴，而剑主则俏脸苍白如金纸，本就孱弱的身形愈发虚幻，近乎透明。
这次不用顾忌剑主的状态，他全力演化，演化至无限接近阳神的状态。
无量道蕴已有阳神层次，修为碍于剑主层次限制，只能无限逼近阴神极限，不算完全体阳神。
但足够了，他的神威遍及此方世界。
天际线外无穷尽侵蚀的黑天大幕，此刻也似乎忌惮仙人之威，停滞不前，不敢窥视。
“前...前辈。”
剑主眼中神光黯淡，声音细若蚊蝇，虚弱到似乎撑不起身子。
她冲凌白投来一个【帮帮人家嘛】的可怜苦笑。
“我在。”
凌白眨眼便挪移在她身前，仙人姿态下，心中平静如水。
他向剑主伸出手，玄光喷薄间，两人触手可及。
“还等什么？”
“那我来咯。”
剑主一双桃花眸死气沉沉，却俏皮的冲他眨眨睫毛，她颤抖的伸出小手，美甲就要触碰到凌白的指尖。
嘿嘿，我扑！
两人指尖咫尺之遥，剑主死寂的眸子滴溜溜地左右转动，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藕臂展开，小狗般朝凌白怀中飞扑，艳红的唇瓣向上微撅，露出阴谋得逞的俏皮轻笑。
在调皮耍小聪明方面，剑主还真和妖女一个模样，区别是剑主可爱，妖女可恨。
凌白宠溺摇头，亦是张开怀抱，任由小萝莉扑入她梦寐以求的玄光之中。
阳神真仙...
“哇哇哇！我感受到了！”
最后时刻，凌白把身体的控制权交予剑主，小丫头紧拥进他的胸膛，嘿嘿地亢奋尖叫，呼吸急促，香肩激动的轻轻颤抖，最后仅剩一声怅然轻叹，既有不甘亦有解脱。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原来差得不是差一点儿...”
赤金玄光土崩瓦解，凌白的仙人姿态仿佛失去能量供应，瞬间消散。
回神时，天穹已恢复斜阳西落的暗沉，他紧了紧空荡荡的臂弯，怀中似乎还有小萝莉遗留的残香。
心中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剑主附着在真灵的意识，彻底消散了。
“她...得偿所愿，很好。”
长久地沉默，凌白怔怔出神，袖口却被一只柔荑扯住，轻轻摇曳，江明雪的声音如萦绕在他鼻腔的梅香，清冷出尘。
她...在安慰自己，嗯...面冷心热，若非功法顽疾，明雪仙子也该是如剑主这般活泼开朗的女孩吧。
“嗯，朝闻道夕死可矣，她没有遗憾。”
凌白点头附和，心绪稍缓，心中却仍有些发堵。
逝者毫无遗憾，生者却无限哀思，他心里憋着口郁结之气，剑主这等人雄，不应落得如此下场，连她这等人也不能成仙，凭什么自己可以？
再次进入阳神，他亦有新的感悟。
他还是太低估仙人的层次，剑主和三华道人，离成仙不是只差一点儿...
若化神是凡人，阳神便是浩瀚宇宙，化神之上最多算是一双千里眼，可以窥见宇宙的风采，却永远，永远也不能变成宇宙，触及星河。
他们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成仙。
“为什么...我可以？”
凌白喃喃，脑袋上仰，眺望天际的眼神没有聚焦。
他很怀疑，就算是三花聚顶和五气朝元的完美融合，恐怕也到不了阳神的层次。
最多算找到一种正确方向，譬如人类创造出灵舰，可以进入太空，亲身触及宇宙一角。
“你可以。”
手心凉凉的，凌白回神时，江明雪纤指已轻轻牵住他的掌心，古平无波的眼神亮晶晶的，见他回首，歪着小脑袋与他对视。
嗯...直接上手，果然天然呆呢。
“你的手...”江明雪抿唇，指腹轻捏他的掌心：“她留了东西给你。”
凌白闻言，顺着掌心上的手软触感缓缓摊开，只见原本黑天留下剑纹的地方，已被替换成一个遒劲锐利的【剑】字。
字如游龙，凌白细细感知，遂发现，剑主把她的真灵碎片本源赠予于他。
只能作为消耗品的真灵本源，可感悟天地大势，助元婴突破化神，对凌白最大的作用是供给模拟演化。
他可以在小世界，或秘境，推演一种道蕴，类似于三花聚顶的阳神推演，短暂进入秘境内的阳神姿态。
不过...这枚本源碎片只有一半，还需一份，才能供给一次最低限度的演化。
凌白并未失落，这等机缘，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剑印...她把传承给你了？”
“怎么可能，当然...没...嗯？”
江明雪探寻般捣鼓着凌白的手心，美甲挠得他有些痒，下意识反握住佳人素手，方觉失礼，想放下时，顿感【剑】字真灵散发莹莹辉光。
凌白微怔，咽了口唾沫后，神识缓缓探入。
眼前空洞，剑纹内部似有真灵维系的精神空间，内里坐落着一柄斜插的短剑，前方有三行小字。
“前辈，人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麻烦您擦屁股，有两件事想拜托给您。”
“这里有晚辈微不足道的传承，想劳烦您帮我送一份于天剑宗后人，其余是否外传前辈可自行定夺。”
“其二...我已把剑主之印交于前辈，您已是黑天剑之主，劳您替晚辈解决黑天剑和魔灵，不用手下留情，狠狠教育我。”
字迹最后，是一副匆匆用剑雕琢的小人儿画，是一位双手合十，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撒娇恳求的屑萝莉，还特意在脑袋边画了朵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求求您啦~我的好前辈，作为报答，我把记忆里的八荒信息，都放进传承里了，您只顾着伤神，忘记问我啦，粗心的前辈~】
“这丫头...还真是...有趣。”
凌白稍有些唏嘘的情绪，都被这萝莉逗得忍俊不禁。
竖立在他眼前的短剑，蕴含着剑主的杀戮真意，算是毕生传承精华，完整的化神之上道蕴，有玄殿的功效，可算一门玄法传承。
随他处置...这可不是千道盟的一次性穿法可比，是可以反复使用感悟，作为门派基石的玄法！
千道盟也有部分零散修士通过上古遗迹，感悟玄法。
皆因坐化修士本身没有超越化神，道蕴不完整，只能进行一次感悟，而且在传承的过程中会劣化，就算代代单传，几代后也会彻底消失。
玄殿，则是由化神之上的人雄，以真灵为基，刻下完整的道蕴，本身自成规则空间，可重复感悟使用，若不人为破坏，能永久长存。
他...区区筑基，竟有了开宗立派的最重要资本。
“噗...我成剑主了，你说天剑门，会认我这个筑基当掌门吗？”
“不会。”
江明雪淡淡摇头，凌白也不在意，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佳人抿唇，随口补充道：“剑主地位远在掌门之上，是他们心中的...神。”
凌白噎住，看向江明雪的眼神颇有些复杂，对仙子了解天剑门并不意外。
在阳神状态下，他的无量真意进入过江明雪的身体，大概摸清佳人的底细。
江明雪的状态很古怪，有部分天道的特征，道蕴属雷霆天威，虽不完整层次却极高，若进行推演大概能到阴神的层次。
然而，这份力量...需要付出代价。
她的神魂和因果，在向天道进行演化，就好像是...天道的一部分...
她需要用自身修出的天威之力，来压制体内的天道神性，但效果...恐怕会越来越差，最后彻底变成天道，或者说是天道的人间行走。
“难怪冷冰冰的...天威代行人吗...”
心有所念，凌白喃喃开口，见江明雪幽幽眼神斜来，忙找补道：“咳，你说天威代行人和剑主谁厉害。”
江明雪不言，俏脸冰冷，默默注视着他。
凌白误以为她在生气，江明雪轻声嘀咕一句“聒噪！”转身自顾自走向通天塔中央。
凌白挠头跟上，看来这江明雪并不威代行的身份，毕竟...这力量在蚕食她的人性。
短期内应该还好吧？他在阳神状态时，用无量真意强行镇压她体内的天道神性，足够江明雪稳定很长一段时间。
“我不讨厌代行天威...”
江明雪仿佛察觉凌白所想，俏脸平静。
不讨厌，不排斥，但也不喜欢是吧...
“我能帮你什么？”
凌白快步跟上，他还欠江明雪许多人情，有心想要帮衬。
作为正人君子，肯定不是馋对方身子，主要是雷法互补，可以作为修行路上的道友。
男女之间，也可以有纯友谊的嘛。
“嗯...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江明雪未曾回头，静若平湖的唇角，隐隐向上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淡淡道：“到时候...我也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我不会拒绝的。”
凌白拍胸脯保证，紧跟着江明雪缓缓走进通天塔中央大阵。
......
剑冢内，一片死寂。
周梦蝶唇瓣轻轻颤抖，凌尘子眼神呆滞，偌大空间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八层...过了。”
“嘿嘿...凌白小友，当真天资卓绝，归一门可以兴旺啊。”
凌尘子声音僵硬，眼中的惊愕逐渐转为阴戾，杀心大起，对凌白的忌惮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其实他和周梦蝶并未窥见具体过程，在凌白开始演化后，乾坤卦的画面立刻中断，整件至宝险些因为反噬报废，再恢复画面，第八层已被攻略。
剑主真灵和传承何在？凌白是如何战胜的剑主？
他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凌白绝对没有使用杀戮剑意，而是通过演化三花聚顶进行对抗。
他赢了，居然赢了！那可是化神之上的仙人，他凭什么能赢？
仙人之姿...凌白有可能成仙...
他早因凌天寒和凌冷，与这小子结仇，又被迫倒向邪修，若凌白不除，往后焉有活路？
他本还在犹豫，现在看来，是非做不可了...
“道友，凌尘子道友？”
“啊？嗯...抱歉，我失神了，正值玄宗动荡之际凌白小友这等天骄横空出世，我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凌尘子回神，对上的却是周梦蝶冷若寒霜的眼神。
“此事，还望道友保密。”
“我愿意此身性命结下大道誓言，凌白这等后辈，我自当摒弃前嫌，为其遮蔽风雨。”
凌尘子大义凛然，直接逼出精血和部分神魂碎片，当场立誓后，周梦蝶眼中杀意方才收敛，冲他歉意微笑。
“抱歉，事关重大不得已而为之，道友之胸怀，往后当是我宗座上之宾。”
周梦蝶礼貌躬身致歉，来不及多做赔礼，便唤上乾坤卦匆匆走出剑冢。
她直接向乾坤卦发送了最高层次禁令，强行找出金霞神识。
“周脉主...秘境被攻陷了？”
金霞虚影立刻从乾坤卦中凝聚，略有些憔悴的申字脸烦躁而急切。
此禁令乃是预防不测，照例留下，他这几天为雍州战场周旋，根本就没有预留应对催发的空闲，连一秒钟都恨不得掰开用。
催发此令...必是发生了足够颠覆宗门的大事，由周梦蝶催发，恐怕是秘境彻底崩盘，而且是全灭的崩盘...雪上加霜啊。
“宗主，凌白有仙人之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