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胜负已分

“妖孽…”

重明尖鸣，血海肉糜攀附重新汇聚成幽荧的身躯，她檀口轻喘，赤瞳剧烈震颤，一头苍发如雪，白透大半，心中已有答案。

类似重明鸟之力的复生，凌白可以做到无数次。

“花聚顶诀名不虚传，你这孽障竟可做到体化玄光，随心重构肉身。”

“还有底牌，不妨亮出来，你只剩一条命了哦。”

凌白轻描淡写弹指，幽荧留下的残尸便土崩瓦解，化作粉尘消散于空间风暴中。

好歹是神婴，幽荧若只有这点手段，就太让他失望了。

身处轮回道域中，他可同时催发八种道域，而非简单地变化，此外幽荧的神识从始至终都在他的锁定下，只要他想随时可催发心有灵犀或镜花水月干扰，一击将其灭杀。

大概用上五成战力？

血海之上，幽荧迟迟没有动作，俏脸生寒浸满杀意。

今日若不除掉此子，圣教难有出头之日。

“贱种，今日定要将你诛魂灭魄。”

幽荧怒喝，五指呈爪，白玉般光洁的皓腕攀附血红斑纹，迅速糜烂，可见白骨。

真灵震颤，她俏脸皮肤褶皱，烫红斑纹遍及周身，赤瞳和鼻腔喷涌血污，大量内脏碎块自口中喷吐，七窍流血间，狰狞如厉鬼。

“天诛！”

厉声爆喝，幽荧血肉模糊的右手深入血海，立时掀起狂风巨浪，百万张鬼脸嚎哭，无数层层叠叠怒睁的血瞳缓缓闭合。

刹那间，海面立止，风暴宛若定格，幽荧银牙咬到崩碎，浑身皮囊在烫红斑纹的牵引下，朝右手收缩，只一息便筋肉裸露成了血人。

皮囊尽去，一柄赤红魔剑自血海被唤醒，经由幽荧手臂，缓缓抽出。

魔剑每拔出一分，幽荧裸露的血肉便枯萎衰败一成，直到整柄剑器拔出时，她这具身体也终于濒临极限。

重明鸟悲鸣，虚影彻底破碎，幽荧干燥灰败，充斥腐败衰老。

她俏脸萎靡，真灵消耗大半，手中剑器初露狰狞。

“好长的前摇。”

鼻腔黏腻浑厚血腥，挥之不去，凌白咂舌，眼中轻蔑略微收敛，终于认真起来。

他目视着幽荧手中剑器，视线仅是稍微触碰，脑中便有尸山血海，厉鬼哭嚎，若修为稍次者，仅一眼便会被摧毁心智。

此剑身泛幽光，刃缠白骨，柄裹人皮，其上烫红烙印如凝血，魔气翻涌间似有万千冤魂嘶嚎，摄人心魄。

“后天灵宝？”

凌白喃喃，眼中忌惮的同时，又颇为亢奋。

他从此剑之上，感知到类似于黑天剑特有的道蕴显现，显然也是某种道蕴的具象化，有毁天灭地的神力，但其灵性似乎比黑天稍弱，且催发代价不小。

仅是召唤便需要一位八转金丹献祭，且需借助道域方才能施展，剑器反噬极强。

好在，眼前的幽荧不过分身，召唤出的天诛剑并非完全体，否则他还真有些够呛。

“五雷。”

凌白弹指间劈出数百道阴雷试探，幽荧却是冷着眼，轻挥天诛，凌白便心生违和感。

“噗嗤——”

下一刻，凌白手臂齐根而断，咆哮的怒雷亦仿佛失去根基般，湮灭消散。

雷霆崩坏前，幽荧再度轻挥天诛，这次却并没有斩击发生。

“有点意思。”

凌白注视着掌中截面平整的手腕，其上附着一股血色道蕴，侵蚀血肉，雷霆和神火虽可清除，却会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造成十倍以上的伤害。

他稍微催发造化道蕴，扭曲手腕之上法则，进行重塑，随后便有三花玄光闪烁，失去的手臂瞬间复原。

接下来，他又尝试使用神火，杀戮剑意，乃至无量真意，皆被这柄诡异剑器化解，消弭于无形，同时他亦被多次重创，肢体乱飞。

不愧是后天灵宝，当真霸道。

淡金玄光汇聚，凌白残缺的肢体迅速弥合，哪怕经脉寸断，丹田破碎，也能凭着一颗不灭玄丹迅速恢复巅峰状态，并持续用八种道蕴轮番轰击。

神火所过之处，虚空宛若煮沸的熔浆，幽荧轻易化解，赤瞳森冷，再度一剑挥出，无形无相。

凌白没有感知到半点杀意和气息波动，防无可防。

视线浸没猩红，凌白天旋地转间，再度人首分离，但只是一息，三花玄光再度透体而出，连接着他后颈断口和头颅，迅速愈合。

脖颈升腾滚烫白烟，凌白眸中神光未失，舒展着略有些僵硬的脖颈。

“贱种...你丹成几转？”

幽荧额前浸满细密汗珠，她喘息不停，眼下是她占据绝对上风，凌白只有被虐杀的份，实际上，被逼上绝路的却是她。

天诛剑反噬她真灵的速度，竟超过她虐杀凌白后，这小子损失灵力的速度。

三花聚顶诀玄妙，可肉白骨，苏生死，修行到高深处滴血重生不在话下，但本质上，是用道蕴将灵力转化为生命力，每一次自愈，皆会消耗大量灵力。

重创和死亡尤甚，且天诛剑之上有她附着的混沌能力，侵蚀效果极强，三花玄光纵使可以完成自愈，也会消耗数十倍的灵力，且自愈速度会大打折扣。

凌白这自愈速度，简直不合常理。

“你猜。”

“小孩子吗，还猜？”

凌白大概摸透幽荧分身的极限，悠哉舒展的身体，反正躲不掉天诛剑，索性任由幽荧斩杀，先被耗死的反正不是他。

果然，幽荧眼中恨恨，不停挥舞天诛，凌白再度凭空被肢解，大卸八块。

肉身崩坏不停，周遭却没有半分灵力波动，空间波动也近乎寻常，凌白心中好奇，也没有好奇，默默忍受不存在的斩击，并同时反向感知，试图窥探出天诛剑的门道。

“怪物...八转金丹绝不会有这等手段，你丹成八转之上？不对，江明雪也没你这般古怪。”

幽荧颇有种黔驴技穷的错觉，越斗越心惊。

凌白的灵力好似没有穷尽。

百余次的重创斩杀，便是八转金丹，也足够榨干其大半灵力。

何况凌白还只是结丹初期，应该没有太多时间稳固根基，饶是如此，幽荧也未感知到其气息有衰弱征兆。

正常结丹初期，能有这般违背常理的灵力？

“该死，该死，杀不死的贱种，我要杀你一万遍也不够！”

幽荧心中烦躁，分身内核的真灵已被天诛吞噬大半，可若不挥舞天诛，只靠分身施展的六圣之术，连凌白的防都没办法破掉。

玄奥高效的杀伐之术，滴血苏生的恐怖自愈，尽乎没有穷尽的灵力供给。

这是什么怪物？

幽荧很怀疑，这种状态下的凌白，或许能和稍弱的宝婴真君打个平手。

她很清楚凌白的手段，这厮压根没有使用黑天剑，以及法相天地，哪怕天诛在手，她这具分身恐怕都没资格逼出凌白的数种神通。

从斗法开始，她...便没有一丝胜机。

好在，她还有后手，每一次天诛剑显威，她都会在凌白破碎的肉体悄然混入部分精纯混沌之力，哪怕这部分力量大半被三花玄光消弭，聚少成多，足够发起灵台冲击。

她以真灵淬炼的混沌之力，阶位极高，便是神婴都可侵蚀，何况凌白？

再如何妖孽，也不过是个金丹罢了。

“一万次？不错的建议。”

凌白轻叹，随后在幽荧惊愕的目光下，肩膀微侧，以遁光腾挪数次，似乎在躲避什么。

幽荧俏脸呆滞，攥住剑柄的素手轻轻颤抖，不停挥舞天诛，可这次，任她如何催发灵宝，凌白身上再无半点伤痕。

“天诛剑，当真是好东西。”

凌白咂舌，在数百次被开膛破肚后，总算摸清了天诛剑所属的道蕴能力。

时间，或者说是过去。

幽荧挥出的剑气直接作用于目标的过去，而非现在，凌白自然无法感知到不存在的剑气。

此外，幽荧可以任意支配剑气的生效时间，譬如一分钟前，还是三分钟前，但极限时间大概是三分钟左右，或许本体的话，这个时间会更高前。

基本没办法躲避，属于必中之剑，且剑气本身，并无特殊道蕴，可任由持有者附带自己的道蕴。

譬如幽荧附着的混沌之力，寻常结丹，两剑下去，半条命也就交代了。

“到此为止了吗，尊主大人。”

“贱人...”

幽荧脸颊灰败凹陷，四肢血肉萎缩，生命力在天诛的反噬下迅速衰败，显然濒临极限。

为什么，天诛会不起效？

天诛之所以能在灵性有缺，反噬强烈的情况下，与黑天同级，自是因其不讲道理的斩击，哪怕凌白能看透天诛道蕴原理，却无法做到破解。

此剑道蕴不存在于现实，无法感知便无法躲避，除非对时间法则造诣颇深者，否则没有任何反制办法，而能涉及时间规则者，最次也是神婴真君。

此剑对神婴之后的修士，效果会打些折扣，泛用性不如黑天，也就差了些许。

可凌白不是神婴，也不通时间法则，怎能破解天诛？

幽荧百思不得其解，心知败局已定，她注视着凌白游身的磅礴丹霞，心中绝望。

此子...重创百次，还能保持巅峰状态？

她的混沌之力是摆设不成？

幽荧也非泛泛之辈，亦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魔神，极其善于总结分析，她回忆着斗法中的违和感，探寻蛛丝马迹，心中闪过些许猜测。

是她混沌之力的问题？

“我早听闻你对混沌之力抗性极高，今日一见，这哪儿是抗性。”

“你从哪儿参悟的混沌之力？”

幽荧眼神冰冷，她枯木般萎缩的手臂轻挥天诛，这次却未动用混沌之力，果然，凌白这次没能躲开斩击，肩膀爆出一朵血花，齐根而断。

果然，没有混沌之力加持，凌白压根无法感知到天诛剑气。

重新找到凌白破绽，幽荧却未有半分喜色。

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呼吸抽出，小腿颤抖到近乎痉挛，看向凌白的眼神，也由蔑视怨毒，转为茫然，最后停在凌白的胸口处，不敢往上分毫。

她一时，竟不敢直视凌白的眼睛。

凌白对混沌的掌握和感悟，恐怕要在她之上？

开什么玩笑，她...虽重创分裂，实力不足全盛万分之一，本身位格也属化神范畴，乃是阴阳逆。

凌白也配在她之上？

联想到凌白反向炼化她的混沌之力，且可以轻易策反底层邪修，哪怕不愿承认，这也是唯一的解释。

底层邪修不过是下三品的血煞，骨疽，幽秽。

对应的星宿则是中三品的星紊，普通圣主可达念妄，麒麟圣主则是劫舛。

若真如她所想，凌白不止可以控制邪修，若修为再进一步，控制星宿也是轻而易举。

她冷汗直冒，若凌白成婴，她圣教纵使吞并九州，生死也在凌白一念之间。

“你的混沌造诣...很深。”

“哦，被你发现了，很聪明嘛。”

凌白注视着迅速愈合的手臂，眼中流露出一抹异色。

幽荧的斗法直觉，不比他差嘛。

实际上，他的状态还真处于巅峰，数百次斩击确实对他造成真实伤害，若是寻常时候，他要愈合百次，便是九转玄丹，也得损失五成左右灵力。

可每次斩击，幽荧都会附着精纯的混沌之力，阶位颇高，和泷娘和筑基时的他相当。正好可以炼化为养料，补全灵力。

斗法从始至终，幽荧唯一对他造成的损耗，便是刚刚未附带混沌之力的一剑。

“怎么...投降了？投降会死的很惨哦，狼狈挣扎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声音轻挑，幽荧抿唇不语，默默积蓄最后的真灵。

她要最后一试，验证心中猜想。

“不错，这是奖励。”

凌白袖袍轻挥，定格的空间仿佛开始重新运转，遍布虚空的无数血瞳猛地圆瞪，烂西瓜般爆开，一颗，十颗，爆炸呈指数级扩散，直到高悬天堑的血月，崩裂出无数裂痕。

血海汹涌，海量血气蒸发，内里庚金山脉拔地而起。

弱水绵绵天降细雨，灼灼烧得血月土崩瓦解，日月同空间，无数嫩绿枝丫凭空生长，以残肢白骨，鬼脸血水为养分，在血海之底纠缠攀附。

海平面肉眼可见的回落，三息不到，幽荧的血瞳道域从相持到全面崩溃。

凌白踏空，立于天地间，头顶日月阴阳重现，掩盖血月。

五行流转，阴阳相合，八种直通大道的法则同时显现，凌白只需一个念头，哪怕有白泽之力和天诛剑加持，也撑不下一招。

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