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瓮中捉鳖
夜深，残月似剑，寒风裹挟着腥臊味，黏腻如血。
“诸位，此战便是决战，雍州命运，九州兴衰，就拜托各位了。”
雍州边域，凌白神色严肃，居高临下俯视枕戈待旦的数十位修士，他们皆眼神坚毅，身体由于即将展开的大战，而兴奋到微微颤抖。
“我等愿随师兄，诛尽群妖，荡平邪魔！”
“下谕令吧师兄，还请师兄带领我等立下不世之功。”
清冷月辉盖不住诸多修士脸上的狂热，以往颓废，只因取胜无望，如今泼天功绩就在眼前，如何能不亢奋。
他们要成为收复雍州的功臣，凭此大功，后辈可入玄宗修行，家族可长盛不衰。
“既如此，那便出发！”
凌白眼眸凶狠，手中剑纹氤氲间，探出数道黑天剑气，斩出数个十字形空间切口。
虚空无垠，不见五指，众修士没有丝毫畏惧，遁入深邃虚空。
“破釜沉舟，你这狗贼倒是有些胆气。”
待众人遁入虚空，一袭紧身青衫的碧落方才踏雪而来，她肩披狐裘，乌黑青丝高盘流云鬓，中间斜插着两枚翡翠碧簪，艳美优雅，举手投足间颇显贵气。
“蠢狐狸，你怎知道妖族会提前进攻？”
“呵呵，蠢贼，本座是碧落，自是猜得到这些老妖怪心思。”
碧落青眼戏谑，悠哉漫步到凌白近前，嫌弃地替他抚平衣襟的褶皱，悠悠道：“莫要小觑这些勾心斗角千年的老妖怪。”
“附庸调兵虽隐蔽，却逃不过这些老妖怪法眼，看着吧，兽修定会倾巢而出，直取关中。”
“不如将计就计，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碧落俏脸慵懒，似还在回味前些时日双修的欣快感，朱唇不自觉轻轻咂吧，一双碧眼时不时扫向凌白侧脸。
“如何？本座没猜错吧。”
碧落纤长睫毛轻颤，哼唧唧的侧过螓首，没过太久，凌白亦通过造化道蕴，感知到隐匿气息，迅速逼近的兽修踪迹，不由长舒口气，心中大石落下。
前些时日，他定下作战方针，碧落则主张直接放弃关中，改为在关中之外，布下多重大阵，并锁死空间，关门打狗。
碧落直言，兽族必定知晓天宗附庸反叛，并掌握附庸修士调动，抢先一步在他们进攻前，先发制人。
碧落计划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妖修便会占住整个雍州，凌白思虑再三，仍是坚定执行。
无他，玩心机方面，凌白自认为逊色这臭狐狸不少，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大手毫不客气扇向碧落翘臀，直拍得臀瓣震颤，酥肉涟漪不止。
“狗操的碧落，果然阴险。”
“呵，狗贼。”
......
同一时间，雍州各处边域。
“潜入顺利，关中无人驻守，这些蠢货果真妄想袭杀我等，当真胆大包天。”
阴云密布，金凰三人踏碎虚无空间，并以神识覆盖身后数千兽修，隐匿气息虚空遁行，轻易穿过几处大阵，直逼关中。
他们沿途在各处边域留下弟子，只待正式开战，便可在同一时间损毁各处边域的结界镇压。
届时，凌白纵有天大本领，也无力回天。
雍州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凌白这小子，既然喜欢直捣黄龙，便把驻地让给他。”
“不过这雍州，我等便笑纳了！”
三位妖皇心中欣喜，互相交替着维持虚空穿梭，仅用两日便从边域抵达关中。
虚空传送隐蔽，且有三位妖皇掩藏气息，行程极为顺利，直到正式踏入关中地界，众妖修已磨刀霍霍亢奋难耐。
“哈哈哈，去吧二郎们，往后雍州，便是我等沃土。”
穷戾笑声如闷雷，吼声震碎虚空。
空间豁口显现，数千妖修化作无数细密遁光，井喷而出，迅速占据关中各处要道。
众妖修杀气冲天，正欲痛饮敌血，以报这些时日吃瘪之仇，却是嗅烂鼻子，也未找出半个人影。
“嗯？连驻守修士都未留下，这凌白甚是托大。”
“不对劲...”
穷戾一张国字脸略有些困惑，身侧的金凰已是凤眉紧蹙，羽衣附着的流火燃烧不停。
心中违和感强烈，金凰闭眸细细感知，几息后似是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金瞳猛地圆睁，厉喝道：“有诈！所有人，速速随我等撤出关中。”
言罢，她素手燃起流火道蕴，焚天金炎倾覆，试图烧穿空间，构筑通道，却惊觉往日随手可破的虚空，此时竟撼动不了分毫。
“该死...”
金凰话音方落，便听仙钟长鸣，地脉震颤，山岳塌陷，近百道光柱冲天而起。
空间锁死，光柱交织连携，无数繁复阵纹凭空显现，汇聚成三朵赤金火莲，其下莲瓣近百，熠熠生辉，耀眼如大日，其神光将整个关中囊括其中。
大阵方成，众兽修立时脸色剧变，只觉肩上重若千钧，浑身灵力亦流转迟滞，心动以下修为者更是大口呕血，需就地盘坐吐纳方才能稳住修为。
“天圆地方阵？”
金凰秀眉紧蹙，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她见多识广，自是对归一门护宗大阵有所耳闻，可铸炼此阵，非数年之功不可，这凌白岂能在短短月余铸成此阵？
不对，并非完整的天圆地方，只是简化版，此阵仅能限制元婴以下修士，约莫于天圆地方分阵，不过内里却加入了某种玄奇道蕴，可使入阵修士，肩生千钧之重。
“恭候诸位多时，三位妖皇别来无恙。”
“凌白！”
金莲之上，凌白脚尖轻点花蕊，举手投足尽显从容，三位妖皇脸色愠怒，戾气尽显。
堂堂妖皇，竟被刚踏入结丹的小辈算计，百余座阵眼他们竟未曾察觉，简直是耻辱。
三人怒喝，神识混合着灵压同时锁定凌白，要将他擒拿制服。
妖皇神识如弱水泽海，三位全力合击，更是可覆盖整个雍州，寻常结丹若是触及，定会陷落其中，神魂蒙尘难以自拔。
无往不利的神识灵压瞬息便笼罩凌白，咫尺之遥间却难进分毫，哪怕三位妖皇施展全力，神识也会被一种无形之力扭曲，威势尽失。
“三个打一个，多少年的老妖怪了，以大欺小也不知廉耻。”
霜雪漫天，碧落一袭湛白宫裙，玉足踏雪，曼妙娇躯自朦胧霜雾间徐徐走来，步步生莲，一步数十里，抢在三位妖皇出手之前，护在凌白身前。
“呵，好骚的狐狸味儿，前些日子，也不知是哪只臭狐狸被我等痛揍。”
“记吃不记打，成了妖皇又如何？”
“今日，必要把你打到夹着尾巴窜逃！”
三位妖皇反唇相讥，碧落桃花眼眯细，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恬静如水。
凌白却能窥见笨狐狸云袖中攥到青筋暴起的纤手，臭狐狸...手都在气得发抖。
自他成丹之后，碧落心眼愈发狭小。
当初作为奴仆，摇尾讨好，卑微雌伏，也可面不改色，三句话，就起了情绪，看来道心破碎对她影响比预想要严重很多。
“杂毛鸟，本座今日，定要扒光你的鸡毛。”
碧落嗓音冰寒，素手缓缓舒展，便见空间震荡，数千道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自她掌中凝聚，集束成剑。
黑天方出，风云色变，无垠掩日漆黑如夜。
“黑天剑，啧啧，难怪委身于这男人为奴。”
“后天灵宝虽稀有，我族却也有一件，若你能来侍奉本座，给你耍耍也未尝不可。”
穷戾嗤笑，声如闷雷，肌肉虬结间，脚下千丈雄峰拔地而起，再见他厉声大喝，厚土地泽之力喷涌，雄峰化作一柄半人高的开山石斧被其攥在手中。
石斧古朴，宝光内敛，平平无奇却蕴含厚土地泽道蕴，随手一击便可开山劈海。
“后天灵宝？”
凌白啧啧称奇，此斧本质亦是道蕴聚合而成，却需依赖实体显现，美中不足，算是半成品？
另外两位妖皇，亦催发本命至宝，金凰以漫天火雨化作一翎羽火扇，摇曳间便有山火喷涌，有焚山煮海之力，敖渊则喷吐泽沼弱水，凝成玄墨黑边，所过之处毒瘴遍布不生寸草。
“黑天剑。”
碧落嗓音低喃，黑天剑束喷涌，长有千里，所过之处空间崩裂，切出百米豁口。
三位妖皇举宝抵挡，仍被黑天击入虚空，碧落亦收束剑器，斜给凌白一个【别死了】的眼神后，化作遁光踏入虚空，同时，黑天切出的空间裂口亦消融弥合。
四位妖皇大战，仅是余波，便可毁掉半成品的空间大阵。
“呼，结阵！”
凌白只能选择相信碧落，他立刻传下谕令，让早已落座于各处阵眼的修士立时相互催发杀阵。
阵内妖修疯狂冲击大阵，一时血肉飞溅，残肢遍地，惨叫哀嚎不断。
人宗支援还需两个时辰左右，天宗附庸则按原计划袭杀妖修驻地，他需要在支援到来前。
“此獠身下金莲，便是杀阵核心，尔等随我诛杀此獠破阵！”
群妖肆虐间，众妖王观察片刻，总算窥出大阵些许门道，立时召集五十余位妖王，血脉之力沸腾，朝凌白方向腾挪追杀。
简化版天圆地方阵虽可暂时限制妖王，却无法削减其太多战力。
五十余位妖王仍有巅峰战力的八成，便是凌白，若要面对众妖同时围攻，仍颇为吃力。
“分神！”
凌白玄光覆体，一分为三，并同时掐动指诀。
轮回道域显现，天地以凌白为中心失去色彩，众妖王的动作逐渐迟缓，体内道蕴迟滞，立时暗道不妙，心知已陷入凌白道域。
“此獠道域展开竟如此之快？”
几息之间，造化道域便完全展开，远超众妖王认知。
日月当空，五行异像显现，空间即将定格，众妖王大惊失色，立时催发道蕴，虽是晚一步，仍是凭着人多势众，成功展开妖域，与造化道域相持。
日月暗淡，五行枯萎，双方道域相持，凌白落入绝对下风，险些被冲碎道域。
哪怕是实体化道域，且占据先机，对付五十余个妖域还是太勉强。
若非凌白以三份丹力维系道域，别说相持，对方妖域展开瞬间，造化道域便会被撕碎。
他毕竟只是结丹初期。
“该死，此獠道域好生玄妙，登仙之姿果真名不虚传。”
凌白呕血不止，众妖王占据绝对上风，仍有亡魂大冒之感。
一人道域，能与五十位妖王相持，堪称惊世骇俗。如此手段，便是在妖皇手中，也能逃得性命，此子往后若是成婴，岂有妖族活路？
“怎么，不攻过来？”
凌白唇齿腥甜，气息萎靡，脏腑经脉崩坏不止，又在三花玄光的笼罩下迅速自愈，勉强维持平衡。
分身维系道域，并承担碧落的天人五衰劫已无法动用。
他要独自面对这五十位妖王。
“凌白，你已是穷途末路，若束手就擒，我等可放你离去，我等只想要一处安居之地。”
众妖王警惕对峙，一时被凌白震慑，迟迟不敢动手。
“被我等妖域压制，你之修为不如全盛一成，如何是我等对手？我等敬重你是个英雄，愿放你离去，往后再见，还可称一声道友。”
“呵呵，全盛？你见过我全力出手吗？”
凌白嗤笑，首次以压榨的方式，全力催发腹中玄丹。
丹丸嗡鸣，磅礴丹气似没有穷尽，源源不断冲击着堵塞经脉的各种道蕴，以力破之。
众妖王只听一声响彻天地的爆鸣，凌白萎靡的气息指数级膨胀，几息之间便恢复到巅峰层次。
“寻常丹力，怎可突破道蕴封锁？你是几转金丹？”
“聒噪，准备好取悦本座了吗？”
凌白轻喘不停，额前密布细密汗珠，玄丹神威竟让他的肉身都难以承受，无漏无缺之体也被短暂破掉，他修为恢复巅峰，状态仍是极差。
肉身无数次崩坏再愈合，强烈的痛楚反倒使他战意高昂。
他现在就像是琉璃大炮，一碰就碎，但一击也可重创任何妖王。
也好，终于能酣畅淋漓大战一场了。
“雷来！”
凌白手掐指诀，五雷方现，雷云盘踞云层。
天威昭昭，众妖王立时汗流浃背，浑身震颤不止近乎痉挛，妖族最怕雷霆天威，他们心知必须擒住凌白，方可破阵，却是无一人敢率先进攻。
今日...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
同一时间，雍州边域。
巨舰轰鸣，船身镌刻青丘族纹的六阶灵舰，徐徐驶入雍州境内，泷娘俏脸凝重，心中既有对凌郎的思恋，又有对邪修妖兽的憎恶。
“泷君，前方空间震动，灵力紊乱，应是大战已起。”
“速速行进。”
泷娘唇瓣紧抿，忧心情郎安危。
实则青丘在三大圣兽围杀下，也无余力，本次支援仅有数位妖王嫡脉妖王，唯一高端战力，涂青青也有余殿后，需晚上两日。
如今，雍州大战已起，却是顾不得再等青青姐了。
“啧啧，去哪儿啊，你这孽龙。”
巨舰行进间，一声妩媚邪异的嗓音突兀萦绕在众人耳边，仿佛直接响在神魂。
却见巨舰停摆，宛如陷入泥沼，难进分毫。
同时，一股无可匹敌的灵压自天穹倾覆而来，立时压得包括泷碧海在内的所有修士七窍溢血，匍匐跪地，泷娘欲催发护舰大阵，却连手指都动不了分毫。
“晚了两日，却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嗓音妖异，泷娘眼前空间凭空裂出一道豁口，浑身染血，凶如罗刹的女子自虚空中踏步而出。
她气息紊乱，浑身遍布侵蚀道蕴难以愈合的狰狞伤口，一身皮肉更是糜烂模糊，仿佛被活生生扯掉一层皮肉，右手更是齐根而断，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幽…幽荧？”
看清来人，泷娘顿感亡魂大冒，香肩轻颤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