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一室的焦躁。

“啪!”白老太爷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微晃。

他怒视着堂下垂首侍立的管事。

“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浩儿的消息!”

管事噤若寒蝉,一个字也吐不出。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冲了进来,神色激动。

“老太爷!您看!这是什么!”

白老太爷浑浊的双眼猛地眯起。

“快!拿来我瞧瞧!”

小厮三步并作两步,将手中之物呈上。

那是一块羊脂玉佩,质地莹润通透。

白老太爷一把抢过玉佩:“是浩儿的……是浩儿的!”

“他人呢?他人何在?!”

小厮忙躬身回话。

“回老太爷,这是小的从城外一个小乞丐那儿收来的!”

“那乞儿跑了好些当铺,都因来路不明不敢收,才在城门口蹲着,逮着人便问,正巧被小的撞上了!”

说罢,他转身朝门外猛地一喝。

“还不滚进来!跟我家老太爷解释解释,你这东西,究竟是哪来的!”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小乞丐被人一把推了进来。

他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股子酸腐馊臭的气味儿,瞬间冲散了满室檀香。

可白老太爷浑然未觉,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他:“这玉佩,你从哪儿来的!”

小乞丐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缩成一团,话都说不利索。

“俺……俺在城外……乱葬岗……捡的……”

话未说完,“嗡”的一声,白老太爷只觉天旋地转。

他身子猛地一软,直直就要从太师椅上滑下去。

“老太爷!”

管事大惊失色,眼疾手快地冲上去,一把将人捞住。

“你……你说什么……”

白老太爷一手死死抓着玉佩,另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下一瞬便像是要厥过去。

“你再说一遍!”

小乞丐吓得脸都白了,以为自己要被打死,连连磕头。

“俺没说谎!俺真的没说谎!这……这就是从乱葬岗捡的!”

管事一边给老太爷顺气,一边急声安抚。

“老太爷您别担忧!”

“万一是哪个天杀的贼偷了少爷的玉佩,在了那晦气地方,才叫这贱民拾了去呢!”

这话像一根救命稻草。

白老太爷涣散的眼神重新聚起一丝光。

他连连点头,嘴唇哆嗦着,身子却还是抖个不停。

“对……对……”

他猛地抓住管事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走!领路!”

“现在就去!我要亲眼去乱葬岗瞧瞧才安心!”

夜半三更,乱葬岗上阴风阵阵,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白老太爷裹着厚裘,仍觉寒气从骨头缝里钻,一张老脸在火光下青白交加。

“在哪儿?”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小乞丐抖得跟筛糠似的,牙齿磕磕作响,哆哆嗦嗦指向不远处。

“就……就是那儿,那个破茅草屋子旁边……”

管事手中的火把一扬,光亮瞬间铺开。

那哪还有什么茅草屋子。

只剩几根烧得焦黑的梁柱,歪歪扭扭插在地上。

管事心头一沉,挥手:“去,仔细搜!”

几个家丁拿着长棍,冲着那片废墟一通乱挑。

炭灰飞扬,焦土翻起。

只听“咔啦”几声,似乎是挑到了什么脆骨,听得人头皮发麻。

白老太爷攥紧了拳,指节发白,一双眼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突然!

“找到了!管事,找到了!”

一个家丁扯着嗓子吼道。

白老太爷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几乎站立不稳。

那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双手捧着一样东西。

不是玉佩,不是金银。

是一片被火燎了边的衣角布料,灰不溜秋,上面用金线绣着半个“告”字。

白老太爷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伸出手,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不是自己的。

“浩儿……”

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像野兽的悲鸣。

“是浩儿的……是浩儿的衣裳!”

他猛地一把夺过那片布,死死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堆焦黑的茅草屋废墟,眼中迸出骇人的血丝。

“挖!”

“都给我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

话未说完,他双眼猛地一翻,身子软软向后倒去。

“老太爷!”

管事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飞扑上去,堪堪抱住他下坠的身子。

一时之间,乱葬岗上人声起伏。

“快!掐人中!”

“马车!快备马车回府!”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

翌日观山院,月已上中天。

沈晏踏入内室时,凌曦正对着一叠图纸出神,连他走近都未曾发觉。

这几日,她心思全扑在了那座新宅上。

软装真是一件又迷人又头疼的差事!

沈晏驻足,眸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脸上的疲惫似乎都淡了些。

“还没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夜的凉意。

凌曦猛地回神,抬头见是他,眉眼弯了弯,“回来了?”

她起身,指尖拂过他微凉的官袍:“可用过晚膳了?”

沈晏摇头。

凌曦便扬声朝外头唤了句:“晚照,去小厨房做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来。”

待屋里重归安静,她才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我听闻,外头都在传,白家老太爷去敲了登闻鼓?”

凌曦试探着问:“还是着那位白家大少爷?”

沈晏接过茶盏,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轻嗯了一声。

“白浩失踪快两月,如今就是真被烧死在那茅草屋,风吹日晒,也寻不到半点铁证了。”

凌曦撇了撇嘴。

她对那个白浩印象可深得很。

画舫之上,那人一个劲儿地往祁照月跟前凑,那个殷勤劲儿,跟贺明阁简直有得一拼。

若他还在京中,这驸马之位,指不定要花落谁家。

沈晏抬眼:“好奇?”

“当然!”凌曦坦然点头,凑近,“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何处?”

沈晏语气平淡:“是傅简堂的案子,我未多问。”

“只知晓,他最后一回露面,是在文家喜宴。”

文家喜宴!

凌曦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不就是沈晏说他中药那次?

祁照月、白浩、中药……

啊?

恩?

难道?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