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无妨的,你瞧我身边的惊蛰,”凌曦笑着示意道,“心美则面善。”

妇人进宅子的时候便瞧见这位年轻的婢女,脸上虽有一刀痕,却也不摭不掩。

一路行来,府中还有不少下人婢子见了还要问好……

她那时心里便在想,是如何一位夫人,能让容貌不胜者也能挺胸抬头……

“夫人说的是。”她笑着回道。

拢着布巾的手松了松,那烧伤的疤痕露出了些许,触目惊心。

可那沈夫人却依旧神色淡淡。

仿佛她这张脸,没有受过任何伤痕似的。

惊蛰示意两人至一旁的黑檀木圈椅坐下,尔后便离去准备茶点。

方老丈一见那乌光水滑的木料,再看看自己满是泥土和裂口的粗布衣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局促地搓着手,身子僵着,就是不肯坐下。

“这……这太金贵了,俺们……俺们怕给夫人坐污了……”

“椅子造出来,就是给人坐的。”凌曦声线温和。

方老丈闻言,看了看身旁的老伴,还是没有坐下。

“这次来,就是想当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他一开口,眼圈就红了。

凌曦淡然一笑:“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她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妇人,语调更柔了几分。

“大娘,您的病可是大好了?”

那妇人闻言,并未开口,只是敛衽垂眸,身子微微一矮。

一个万福礼。

动作规整,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凌曦从未在一个乡野村妇身上,见过如此标准的礼节。

那姿态,那气度,便是原主,也是被宫里退下来的宫女拿着戒尺,日日夜夜敲打着,才练出的肌肉记忆。

一旁软榻上,原本懒懒饮酒的谢昭昭,也放下了酒杯,双眸微眯。

这妇人……

斜倚的身子坐正了些,她朱唇一勾:“方大娘,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那妇人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飞快抬眼,又迅速垂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惶然。

“这位贵人说笑了,老婆子一个乡下人,不过是觉着那样的礼数好看,自己胡乱学了点儿皮毛。”

“原是如此。”谢昭昭嘴上应着,心里却不认同。

这宫中礼仪,岂是学点皮毛能有的?

不过,观其神色,并无恶意。

谁还没点儿不想说的过去呢。

谢昭昭端起酒杯,不再追问。

方大娘见她不再言语,紧绷的脊背悄然松懈,暗暗舒了口气。

这位姑娘,一身红色短打,马尾高束,手执酒壶,英气利落,一看便不是寻常官家小姐。

而眼前的沈夫人,仪容清宁,明艳夺目,那双眸子如星如月,不似普通闺阁女子的婉约,反倒透着一股男儿般的坚毅沉静。

这双眼……好似在哪儿瞧见过。

她的目光扫过凌曦身旁小几上的香料,最后,定格在那个半新不旧的荷包上。

只一眼。

方大娘的脸色微变,那制式——

变幻虽快,却未逃过凌曦的眼睛。

她声音清清浅浅:“方大娘,怎么了?”

方大娘像是被烫了一下,慌忙垂下眼帘:“没,没什么。”

“老婆子只是瞧着……夫人这荷包半旧不新,边角处还有缝补的痕迹,与夫人这一身锦绣衣裳实在不甚相配,故而有些奇怪罢了。”

这话说得倒也算正常。

凌曦闻言,眸光微柔,指尖轻轻拂过那荷包。

“这个啊,”她悠悠地答了,“是我小时候的襁褓所制,自小陪我入眠,甚是爱惜。”

话音刚落,方大娘心头猛地一震!

她豁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涛骇浪,声音都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