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尽起李阿也

67. 宋时初·蝴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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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么?


    其实比渔村都要早,他们就见过面了,傅瑜忘记了,他没有。


    十岁的初冬,他遇到坏孩子那天,也遇到她。


    寒风裹挟在天际,使得昏沉的天色更增冷意。


    宋时初是上了初中开始不断长高,直窜到一米七五,等到高中已经快一米九,如今还是个小不点,小不点背着书包,揣着几千块的压岁钱,那时候一千块都能置办好多家电,就因为在外谈生意的父母一回家就去关心妹妹,看顾妹妹,家里的阿姨和司机也多是把目光放到妹妹身上。


    穿着新款羽绒服的小不点给了沿途的大孩子一些钱,让他们带他一起玩,还记得他们去了一处黑网吧,他本打了退堂鼓,但是一想到那点不公平,还是跟着去了。


    钱花了不说,这黑网吧是违规基建,突发的地震震波,波及了搭建的两层小楼,刚还称兄道弟,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当的几个大孩子跑得很快。


    半大点的小孩被黑网吧的其他人挤来挤去,膝盖砸到地上,恐惧和疼痛袭来,身体只出了一半,连哭喊都是空有余力。


    外面下了雪,比小雪先坠地的是女孩的脚掌,她几乎是把他拖出来,死命逮着他的羽绒服到空阔的地方。


    雪落地时,女孩扎着小辫的小脑瓜碰了碰他吓得苍白的脸蛋,额头相抵,“没发烧啊?”


    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小不点。”


    宋时初的自尊心被变故磨去,空洞的视线只有白芒和眼前的女孩,水灵灵的眼眸灌满他的视野,叫他连哭泣都忘了。


    她跑出他的视线,没一会儿,捧着兑好的热可可递给他,家境优渥的小不点从未喝过这种冲泡的粉末,但看着她蹲在身前那双期盼的目光,宋时初捧着温热的铁盅盅喝了两口,声音哑了,“好喝。”


    女孩笑眯眯的坐在他身边,和他说她家在对面,老早就看到他跟着一群人进入黑网吧了。


    宋时初稚嫩的脸上有了笑意,因为她笑了。


    五分钟后,听了他的遭遇的女孩举起粉嫩的拳头,安慰他, “你别哭,长大了我当律师把钱给你要回来。


    “你可别学那些坏孩子,他们就想让你变坏,知不知道,小不点。”


    宋时初听得很认真,她说得很多,可他听懂了,不要叛逆。


    他还未进入叛逆期就被修正了,就好像她是他变坏的休止符。


    宋时初被找回的时候,爸妈完全没怪了花了多少钱,抱着他安慰了好久。


    宋妈妈本想给女孩点钱,但她不要,只说别凶他,他也不是故意的,然后挥手离开。


    --


    他是知道念初一的妹妹和傅瑜在本校读书,但一次都没主动去提、主动去找过。


    就连她认出自己都是她主动的,他只是朝前面走了一步。


    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进入江宁附中,跳了一级,直读高二。


    傅瑜和马金玉念高一下时,他已经在高三了。


    初中的两年马金玉虽常带傅瑜到家里疯玩,但宋时玉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间少之又少。


    只不过每次傅瑜结束回家,他都以顺路去图书馆光明正大陪着走完一段路,剩下的半段,他老远跟着。


    沿途的树荫任由他的喜欢生根发芽,再一同向外延伸。


    她没带的校服,是他跑半个校区找老师拿来的新的,再经过七班,这个时候马金玉就会抢走再递给她。


    初次生理期,也是他等在七班门口,用接妹妹的由头顺带带走她,即使那天马金玉因为生病没去学校。


    连续一周的红糖水,一做做两份,说是家里阿姨做的,天冷暖身子。


    连续两年的生日礼物除了帮她提高物理,还有定制的蝴蝶形状的钻石,问起时,他只说是竞赛的礼物,他一个男生用不上,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还给家里的女生和傅瑜的妈妈都送了。


    只有她的,是蝴蝶。


    两家父辈都在同个行业,偶尔遇上,也熟络起来,宋妈妈从女儿带傅瑜来家里就认出来了,本想感谢一番,问起他的意见时,宋时初说忘记了,没必要。


    --


    宋时初磅礴而克制的爱意在傅瑜转学去了川江,才让马金玉惊觉出来,只因为快高考的那年,他拿着复读表格回来,最终地是川一中。


    他自己联系了一中校长就快办完所有手续,才告诉家里人。


    马金玉开始留意他克制后的举动,国庆她们在外公外婆家,但她哥却是独自去了川江。


    傅瑜高一暑假去川江时,她哥也去过,基本是每周一次,当时他只说朋友在那,现在结合种种都是去看傅瑜。


    傅瑜哭得撕心裂肺那个周末,她哥得知她要来家里,连冬令营都没去,守了她两疯玩一整晚。


    她曾劝过她哥,别陷得太深,毕竟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宋时初一句话都没说,极高的少年身姿笔挺的立在私厢外,递上给她们买的奶茶,离开。


    没人知道,那夜他并没走,浅色外套的男生经过他时,是他递上伞。


    告诉他,多买的,我想你会需要。


    初三毕业的那天,几个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他被发小问起理想型。


    当时她也在,被马金玉拽来的。


    第一,要爱笑、不爱哭。


    第二,生得好看的。


    第三,像你一样的。


    发小还想问第三条是什么鬼,被他看了一眼,不敢说了。


    宋时初,你又猜错了。


    你看,她也会哭,只是不在你面前。


    他站在街角望着便利店里的景象,耳机挂在脖颈上,身体被掠走余热。


    还是喜欢。


    怎么办呢,他控制不了自己,那就放任吧。


    放任的过程挺痛苦的,照常每周去一次。


    他是第一个撞破她父母多了个小孩的人,所以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送回老家,才会填那个复读表,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哭成那样。


    只不过又晚了一步。


    复读申请到底是没继续,他考上京北的高校。


    政法专业。


    真正让他沉沦的是,那个小孩有了尿毒症,他到处去咨询非亲属有没有捐献的可能,他甚至同意换肾给那个孩子,他知道若他不去,没肾的会是她。


    他曾配型成功想把肾捐给她的弟弟,没想到一并出来的是自己患了骨癌。


    那瞬间,他想的不是以后该怎么办,他想的是,为什么不能晚几个月查出来。


    这样,他喜欢的女生不会和爱的人分开那么久。


    十年,他和病痛抗争了十年,真遗憾,她想念的律师没能帮她实现。


    期间他成功活了下来,念完大学,两月飞一次国外去看她。


    她回国的那天,他也去了,站得老远,看她奔向幸福。


    --


    真正划上句号的那年,是19年2月份。


    她面临指控,离开香泽。


    他拖着残败的躯体,顶着大雪跟着她。


    不远不近,可她没有回头。


    曾经走过的树荫被绿化局砍去,拦不住风雪,却拦住了他。


    空白的视线被湍急的人群占据,他亲眼看着她被来人抱住亲吻。


    雪有多大呢,


    他躺下的那刻,眼泪到底是流不出了。


    “我很喜欢初冬,一直都喜欢。”


    其实不是初冬,是有你的初冬。


    那个空旷的街道仅剩他瘦弱的躯干被大雪覆盖,没有挣扎,没有呼喊,只用余温裹挟残存而磅礴的爱意,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需要你。”


    比他更需要。


    他的眼睫缓慢的垂下,唇角的笑有些许勉强,眼底映照的人影消散只余满目的白。


    算了...


    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了。


    宋时初在傅瑜被聆讯的前几日,骨癌复发,他甚至没来得及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曾拜托在香泽的朋友多留意她的动向,无非是一些浅短的日常。


    得知被聆讯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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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状况不太好,发生病变,多处扩散,且直接上升到4期。


    宋时初不让家里人守着他,马金玉就整宿整宿的坐在长廊,有时会在护士台前一遍一遍的来回走动,周遭尽是其他病人的呻吟,疼痛的加剧,整宿的哀嚎,可她一次都没听过宋时初叫出声。


    没要两天,家里叔伯得了他的请求,将他转入香泽的私立医院,他一天打出上百个电话,放低姿态让朋友和医署的小叔帮个忙,又给远在北国的发小传了讯息。


    即使他相信她没有失当的可能,但怕多拖延一日,她就睡不好觉。


    他可以不睡觉,她不行。


    香泽没有下雪的可能,她和他也没有。


    这是一条没有希冀的路途,是他不肯停下。


    他想跟她说,别有负担,别有歉意,爱人这件事,全凭自个的心意,你觉得可行那就去使劲爱,别管我,要觉得不行,那就单着,还有我陪着。


    她立在医署的门口垂眸发呆,他面如白纸的面容挤不出笑,这些话也说不说口。


    这次约谈约莫快两个月才沉寂下来,她离开去往京北,而他和她同一航班。


    她没有看向他,飞机降落后,她去了京北大学。


    而他坐着轮椅,离不远处看着她走遍心爱之人曾经的所在院校,马金玉看不过眼,泪流满面的求他告诉她吧。


    宋时初摇了摇头,屈膝将上半身埋在大腿根处,骨缝生疼,把意志再顽强的男人也摧残得人不像人,喉结缓慢滚动,艰涩着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别告诉她。”


    不要她的愧疚,也不要她的怜悯,更不要加重她的负担。


    到后来,本来就骨瘦嶙峋的躯体尽显疲态,他转回江宁,像个小偷似的偷窥妹妹发来的视频,看到她恢复笑颜到家里做客。


    四个小时家里的监控视频里,她提了两句有关他的话。


    “时初哥还没从国外回来?”


    “那就祝他前途无量,早觅良缘。”


    宋时初没活到除夕,死在了雪地里,马金玉和贺童带走了他,那个自称自己不太好的哥哥喜欢了她的好朋友十七年,人生三分之二的生命都耗在无疾而终的盛夏。


    17号私人病房被家属腾空,裹着羽绒服的女人站在原地,神色戚绝的凝视那张极其潦草,被眼泪氤出墨团的便签。


    “不要为我流泪,也不要愧疚,幸福就好。”


    你幸福就好。


    她不知他是在如何痛苦的情况下写出这张便签,也不想再临了还要违逆哥哥的遗言。


    不要打扰她。


    傅瑜太好了,也太苦了,好到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入宋时初的心。


    苦到受尽苦难,没能力再救另一个陷入黑暗的人。


    缘分这个东西强求不来,爱也是。


    贺童站在一边,没有作声,看着她过来的时候,脚绊住病房角的白布,布落的瞬间,就是贺童也红了眼。


    大片且不起眼的墙面贴了板面的便签。


    从第一张开始,字迹强劲有力,写到最后,凌乱且扭曲。


    马金玉笑了一下,双膝砸到地板上,无法控制的悲恸击垮了她,额头抵住那些便签,就好像回到那个夏天,那个她给宋时初介绍傅瑜的夏天。


    都怪我,要不是我,就不会有今天。


    宋时初,


    哥哥。


    你是胆小鬼,你的爱也是。


    没人知晓,两人相识的时间在初冬,也没人知道傅瑜出生那年,一岁半的宋时初被带来看刚出生的妹妹,隔壁保温箱就是傅瑜。


    宋时初之所以知道,也是当年得知傅瑜要捐肾,他跟妹妹去她家时,看到的那张黑白照片,傅父框住的场景有他的身影。


    故事里的两人,只剩下他在苦苦执守,也许傅瑜连这段故事都没参与。


    现在他死了,没办法再续写,若还有下辈子,他争取活久点,保护她久点。


    如果爱意能扩散的话,傅瑜,分点给我吧。


    不要很多,一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