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个婆婆?

阮锦宁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冰窟之中,明明是盛夏,她却在梦中冷的牙齿打颤。

一睁眼,那股冷意瞬间消散。

只是,肌肤间还残留着冷气。

她蹙了蹙眉,暗忖:莫非是刚来这如同活死人墓一般的厉王府,所以才做了噩梦?

天已经蒙蒙亮。

阮锦宁赶忙为床上的人又把了把脉。

一碰之下,她面色一变:“发烧了?”

其实很正常,他的伤口都流脓了,虽然她给他用白酒消了毒,但显然不够用来消炎。

她喊醒了盼儿:“去敲门,告诉外面的人王爷发烧了。若是没人开门,就踹开。”

盼儿听说厉王发烧了,困意瞬间消失,她走到门口,砰砰砰地敲响了院门:“来人!开门!+王爷发烧了!快开门!”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老妇人的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家丁,身旁站着一个拎药箱的大夫,还有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

老妇人带人冲进屋子,瞪了阮锦宁一眼,对着大夫道:“林大夫,麻烦您了。”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打算。

“您客气了。”

林大夫对老妇人恭敬一礼,而后走向了床幔。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锦被下的情况,以及处理过的伤口,他惊讶道:“这……王妃为何不给王爷穿衣服?”

此言一出,满院的丫鬟家丁看着阮锦宁的眼神就变了。

那老妇人更是眉毛倒竖:“你这扫把星!”

阮锦宁微微抬眸看向老妇人:“您是……”

厉王与宸王是亲兄弟,二人的母妃乃是当今的舒贵妃。

舒贵妃这个婆婆远在千里之外的宴京,是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老妇人一仰头,用高傲的眼神看着阮锦宁,并不开口。

她身后的丫鬟站了出来,眼角微微上吊着,不甚恭敬道:“这位是王爷的奶娘吴夫人,王爷对吴夫人十分恭敬孝顺,把她当成了半个娘,所以,吴夫人也算是王妃的半个婆婆。”

丫鬟说完,吴夫人便斜眼看着阮锦宁,似是在等她行礼。

阮锦宁颔首:“原来是奶娘。”

吴夫人面色一变,眸中染上了怒火。

那丫鬟察言观色,插着腰指着阮锦宁,怒道:“王妃,怎的如此无礼?”

阮锦宁没说话,盼儿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王妃狗叫!”

那丫鬟插着腰:“吴夫人是王爷的奶娘,代表的是贵妃娘娘,乃是王府的半个主子!是王妃的半个婆婆!”

吴夫人静静地听着,一双高傲的眼睛斜着眼看着阮锦宁,眼神里满是轻蔑。

对于这位新王妃,她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王爷如今已经不能管事了,她便是王府的主子。

这个新王妃不过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小姐罢了,还不是随她拿捏?

阮锦宁摆弄着胸前的墨发没有说话,任由盼儿发挥。

盼儿见阮锦宁没阻止她,顿时战斗力爆棚:“王府的半个主子?王妃的半个婆婆?这话你们敢进宫对着贵妃娘娘和陛下说吗?”

阮锦宁垂眸。

昨晚这些人强行将她们锁在新房里,她理解他们是担心她悔婚跑路,还以为她们多关心厉王。

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位吴夫人一大早带了大夫过来,显然是要给厉王治病。

可若她真的担心厉王的身体,为何昨晚锁上门?

为了给自己这个新王妃一个下马威,竟是连厉王的死活都不顾了!

且一来就让个丫鬟指着自己这王妃的鼻子骂,是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自己搭了那丫鬟的话,便是落了下乘。

听盼儿搬出贵妃和皇帝,那丫鬟面色一变。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众嘴贵妃娘娘和当今圣上。

吴夫人面色一沉,目光阴冷地看着盼儿,口中却是对阮锦宁道:“王妃的丫鬟,有张尖利的嘴。”

阮锦宁这才淡淡道:“本王妃倒是觉得,这丫头笨嘴拙舌又胆小。”

她看进吴夫人的眼睛里,问道:“奶娘既说您是府中的半个主子,那正好有件事本王妃要知会你一声,也好叫你早做准备。

本王妃出嫁前,父亲大人说会派人来给我送东西,届时招待客人的事情,就交给奶娘了。”

吴夫人面色一变。

今日她是打算给这个王妃一个下马威,逼迫对方给自己行礼的。

而她敢给这个下马威,就是断定了这位相府大小姐不受宠,嫁到容州以后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万万没想到,相爷竟然会派人来看她。

她有些不信:“王妃的东西没有随着嫁妆一起抬过来?居然还要派人另外送一趟?”

阮锦宁面上划过了一抹失落之色,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奶娘想必也知道,我原先是要嫁给宸王的,后来却……”

她像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止住了话头:“总之,一月后相府肯定来人,希望奶娘能尽心招待,别辱没了厉王府的名头。”

吴夫人看着阮锦宁的神色,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三个多月前,相府两位小姐变动了婚约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阮锦宁屈辱上吊自杀的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

她醒来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屈服了,对此,世人多有猜测。

吴夫人现在觉得,此事一定跟阮锦宁所说的“东西”有关。

相府要来人的话,她的“半个婆婆”的架子就不能摆了。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自己的分量比得上半个舒贵妃。

这不但是辱贵妃娘娘,更是辱了皇帝。

届时消息传回宴京,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她刚才之所以敢作,是因为如今王爷已经快死了,整个王府都是她的人,只要她想,新王妃就别想传出任何消息去。

可现在……

总之她的架子是摆不起来了。

但,她心中还是很不爽。

这个由头没了,还有另一个。

“此事按下不表,王妃还没回答本夫人,你为何要害王爷?”

她怒目圆瞪,气势十足,务必要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新王妃压下去!

阮锦宁面色一变,沉静的眸子里爆发出了厉芒:“此话应该由本王妃来问才对!”

她没有刻意扯大嗓门,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吴夫人被那凌厉的眸看的心中微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她心中大恼。

她竟然被这个不受宠的相府贱丫头给吓住了!

“王妃,你不要颠倒黑白……”

不等吴夫人说完,阮锦宁便冷冷打断道:“你们明知王爷身体不好,昨晚竟然反锁了院门,外面连个可传唤的人都没有!王爷半夜身体不适,本王妃想找人请大夫都找不到!

说,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谋害王爷?”

吴夫人面色一变:“你胡说!我没有!”

阮锦宁冷冷看着她:“有没有,嘴上说的没用,要看行动!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就是想谋害王爷!”

“你——瞎说八道!我才没有!我只是……”

阮锦宁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你只是害怕我闹腾、害怕我逃走,所以将我关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吴夫人眼睛一亮。

虽然不明白这贱丫头为何要为自己找借口,但这个借口的确是不错。

殊不知,这是阮锦宁故意放下的钩子。

眼见鱼儿上钩,她面色一沉,厉声道:“本王妃与王爷的婚事,乃是陛下赐下的,岂能说逃就逃?你这是在藐视陛下的天威!”

吴夫人面色一白。

这个贱丫头,竟敢给她挖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干脆不辩了,恨恨瞪了阮锦宁一眼,她怒道:“本夫人才不跟你瞎扯!”

说完,她带着人匆匆走了。

那模样,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屋内,面具下的眼睛再次睁开。

迷蒙间听到外面的动静,裴云之气死沉沉的眸中染上了薄凉的笑。

他的小王妃,很厉害呢。

如今门也开了,人也被吓走了,她也该想办法逃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