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给不了
迈入第三层,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扑面。
姜芜几人站定,只见眼前竟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
青山连绵,绿水潺潺,繁花似锦,鸟雀鸣啼,哪里有半分妖塔的阴森模样。
分明是个世外桃源。
越平静,可能越危险。
四人四处观察一瞬,忽地听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前方的花丛中钻出个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袍,头发用根红绳简单束着,脸上还沾着几点泥渍,手里却端着个古朴的木托盘。
托盘上满满当当堆着东西,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似乎是一颗颗珍珠。
慕晁下意识出声:“小心。”
小男孩却已颠颠跑到姜芜跟前,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开口:“大人,这是我们这一层所有妖祟的孝敬,请您收下。”
说着,他便把托盘往姜芜面前递了递,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恭敬。
姜芜:“……”
其余三人已然麻木,谢酝凝滞一会儿,看着托盘上的珠子,细微皱了下眉头:“妖气如此重,这……怎的有点像妖丹?”
“不是。”
姜芜干脆利落地否认,“珍珠罢了,应当是有什么误会。”
她说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小男孩正要张开的嘴。
小男孩惊呼一声,硬生生将“这就是妖丹”五个字吞回肚子里。
姜芜轻咳一声,板起脸:“我绝非那种受贿赂之人,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些大道理要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姜芜垂眸,望着密密麻麻堆了一整盘,几乎要溢出来的妖丹,伸手拨弄:“谁让你把妖丹拿来的?”
“自然是禅息真人!”
小男孩诚恳地望着她,将托盘又往前递了递,“真人说了,反正您早晚也是要来抢劫的,还不如我们主动将妖丹献给您,免得受皮肉之苦。”
姜芜皱巴皱巴眉头:“什么叫抢劫?人家都是自愿给我的。”
小男孩忙不迭点头:“对,对,我们都是自愿的!大人,您收下吧。”
这一层的禅息真人,倒是很有眼力见。
姜芜这才“勉为其难”,一挥袖将妖丹全部收入囊中。
小男孩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突然压低声音道:“大人,您吃饭了没?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我娘亲和姐姐烧了好多鸡!就想招待你们呢!”
姜芜细微皱了下眉:“你们在妖塔中,也做饭?”
小男孩自豪地点点头:“是啊是啊,我娘亲烧的鸡,最最好吃了!”
他边说着,边吸溜了一下口水。
姜芜正要说什么,草丛里又突然窜出个人,朝着她扑过去:“走!”
姜芜被扯得一趔趄,回手一拉,才发现是单绵。
她穿的比前几日更加华贵,头上东一根西一根插满珠串金钗,浑身绫罗绸缎,下巴高高扬起。
显然此次回老家,让她赚足了虚荣心。
她瞪了那小男孩一眼,拽拽姜芜:“真人请你过去。”
姜芜:“禅息真人?”
单绵点点头,指向远处谢酝三人:“一起。”
“好,你带路。”
姜芜走出几步,见小男孩还眼巴巴地瞧着,犹豫了下:“有空再吃。”
小男孩这才欢呼一声跑开。
姜芜不知怎的,生出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没走多远,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原本环绕的青山绿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热闹的小城镇。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木楼,行人来来往往,竟和外头的街道小镇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诡异之处。
比前几层来得更加自然。
唯有几人经过时,不少路人会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走着走着,有个路过的姑娘忍不住抓着单绵的衣裳,羡慕道:“单娘,这衣裳能不能借我穿两日。”
“想都别想。”
单绵更加得意地嘎嘎笑两声,声音极响,“这是老娘的收藏!里面可买不到!”
“那,那你下回出去,给我带一身好不好,我拿我娘的钗子跟你换。”
“我不要你娘的钗子,我要你娘的刀。”
“行,行,到时候我给你偷出来。”
姜芜四人在后头面面相觑。
这些妖,跟人未免太像了点吧?
“这地方……好眼熟。”
谢酝趁着她们聊天的功夫,环顾四周低声开口,“我们是不是来过?”
慕晁眉头皱紧又松开:“……确实有这种感觉。”
穿过小镇,尽头是一处雅致的竹楼小院。
“到了。”
单绵停在虚掩的门外,“进去。”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院内种着几竿翠竹,墙角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石桌上还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两枝刚摘的桂花,清幽雅致,与外面的热闹恍若两个世界。
竹楼前的石凳旁,坐着一个男子。
他鬓发微白,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袖口绣着简单的云纹。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来,目光温和,将跟前的茶杯一一朝前推,微笑道:“坐吧,这里特有的云雾茶,尝尝。”
四人皆微微一顿。
一路行来,他们见过的妖祟非凶即戾,要么便是带着浓重的妖气,唯独眼前这人,周身气息平和,举止雅致,若说他是哪家隐世的修士,怕是没人会怀疑。
慕晁率先沉下脸,手按在剑柄上,语气带着几分冷硬:“茶就不必了。我们此来,是为了找一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男子:“我三师兄,桑衔,几年前被你抓到此处,如今该把人还回来了。”
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不紧不慢。
直到茶香散去些许,他才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四人:“桑衔?”
慕晁冷声道:“你不必装傻,交出来。”
男子轻轻啜了口茶,放下杯子时,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不能给你们。”
他淡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或者说,我给不了。”
谢酝眉头紧锁:“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