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阿禅

说罢,他理了理衣襟,正欲上前叩门,指尖还未触到那扇门,头顶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众人齐齐抬头。

一道身影像颗被抛落的石子,从云雾里直直坠下,“咚”地砸在竹屋前的空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待烟尘散去,众人瞳孔骤缩。

有人失声惊呼,声音里满是惊怒:“姜芜?!”

她不知经历了什么,衣裳破破烂烂,像个小乞儿。

偏偏那张脸,在破衣烂衫的衬托下,白得像浸过月光,眉眼间戾气更胜从前。

白墟真人周身灵力轰地炸开,道袍下摆无风自动:“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他声音里的威压陡然加重,带着差点死在她手中的怒火。

若不是这丫头,他先前何至于像丧家之犬般被困在第四层,如今功力大失,连敲妖神的门都要犹豫再三。

萧无回也站直了身子,握着剑柄的手更紧,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

其余人却倒退两步,显然吃够了苦头,没胆子在这地方再跟她对上。

谁知道她跟这层的妖神认不认识,万一认识,再将他们困住,那可就完蛋了。

然而没等白墟真人和萧无回发作,姜芜猛地起身,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砰!”

竹屋的门被她一脚踹得粉碎,木屑纷飞中,她已闯了进去。

屋内,禅息真人正端着药碗喂榻上女子,刚听见巨响回头,胸口就狠狠受了一脚。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踹得翻倒在地。

药碗砸下,发出清脆破裂声响,褐色药汁四溅,落在肌肤上灼热地痛。

姜芜却还不罢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又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口,剑刃贴着他的脖颈,怒气冲冲:“我在煞眼中被万剑砍,被恶灵啃,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你他爹的还搁这儿甜甜蜜蜜喂药?”

禅息真人不知怎得没有反抗,反被揍得咳了口血,沾在素色衣襟上格外刺眼。

他望着姜芜,正欲开口,外头突然传来一声——

“住手!”

两道身影冲破残门闯了进来。

白墟真人一手按着重伤的心口,灵力微微虚浮却依旧强撑着袭出一掌,掌风直逼姜芜后脑:“姜芜!休要伤禅息真人!”

萧无回则提剑刺向姜芜握剑的手腕,剑尖带着急不可耐的锐劲。

只要救下禅息真人,他说不准能破开妖塔,直接将他们送出去。

虽说已闯到这层,舍不得上面的大机缘。

但这几个月困在此处,加上在上一层受的伤,他们别说是古佛神,怕是连个妖神都打不过。

而且不知为何,他们符咒一张都出不去。

更别说等援兵了。

眼下只能先想办法逃出去再说,总好过在这里耗死。

两人算盘打得噼啪响,掌风与剑气已靠近姜芜咫尺。

姜芜眸色微凉,地上的禅息真人在她之前抬手。

他动作极轻,像只是拂去衣上的灰尘,可袖摆扫过的瞬间,一股无形劲风突然朝着白墟真人和萧无回的方向炸开。

两人反应不及,嗷地痛呼出声,身子倒飞出去,“砰”一声撞在院墙上,而后滑落在地,捂着胸口咳出大口血来。

竹屋晃了晃,榻上的女子被惊醒,虚弱地哼了一声。

禅息真人立刻转头看过去,眼里的急切压过了方才的冷冽。

他撑着地面坐起身,胸口的伤让他喘得厉害,却又硬压下不适,扶着女子坐起来,嗓音轻柔:“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看看禅息真人嘴角的血,又看看阴沉着张脸的姜芜,好半晌才回过神:“阿禅,你们,你们这是......”

“没什么,别担心。”

禅息真人眼中掠过一丝疼惜,拍了拍女子的手,不动声色护在她跟前。

而后才看向姜芜,目光中有两分复杂:“我妻子身子不适,受不得惊吓,我同你出去说。”

他说罢,扶着竹榻边缘站起身就要往外去。

然而刚迈出半步,被姜芜一把攮回床上:“谁管你妻子适不适,我就要在这儿说!”

禅息真人没料到她劲这么大,本就虚浮的身子被拽得踉跄,重心全无,直直朝着竹榻倒去。

女子惊呼一声:“阿颤!”

所幸他倒下去的瞬间,本能地拧身,背后撞在榻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没压到女子半分。

“阿禅,你没事吧?”

女子满眼心疼地扑至他身边,却因动作过于剧烈而脸色微微苍白。

她望向姜芜,微恼道:“小姑娘,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伤人呢,我看得出来,你是修真者,可阿禅从来不害人,也不让其他妖害人,你若是想除妖正道,不妨去寻其他妖祟......”

姜芜摆明了谁也不想惯着,冷笑一声:“好一个从不害人!”

禅息真人一惊,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姜芜,我放你去下一层!我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再胡说!”

女子察觉到他的紧绷,抬头望着他,眼里满是疑惑:“阿禅,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心虚。”

姜芜扯了扯唇角,“将我三师兄桑衔困在蛮荒之地多年,又将我和师兄们扔进煞眼要我们性命,我被困了三个多月才逃出来,我师兄们仍不知所踪,这就是你口中的不害人?”

“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妻子我不管,但为了你妻子,就要贴上我们的命?”

“够了!别说了!”

禅息真人厉声打断,灵力骤然炸开,竟震得竹屋簌簌掉灰。

然而他的阻止已经晚了。

女子僵住,慢慢松开环着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向禅息真人苍白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阿禅……她说的是……真的?”

禅息真人张了张嘴,女子咬着唇:“你不是说,桑公子是被你救回来的,为了报答你,自愿留在这里为我治病吗?”

“自愿?我三师兄作为宗中翘楚,正是闯荡的年纪,怎会自愿被困在这地方?”

姜芜毫不客气地戳破,胳膊抱在身前,“即便他真是自愿,也是因为过于良善,被你们道德绑架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