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洗尘池

姜二蛋缩成雪白一团,显然不怎么适应这洗尘殿中的温度。

它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危险,才压低声音对姜芜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普通灵兽。”

姜芜跟着压低声音,摇摇脑袋:“看不出来。”

姜二蛋:“?”

它怒哼一声,磨牙道:“没眼力见的丫头!说出来吓死你!本大人可是上界五大神兽之首,烛貅!”

“烛貔?”

眼见姜芜一脸茫然,姜二蛋怒上加怒:“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连五大神兽都不知道?!”

姜芜二话不说一把薅住它脑袋,小脸紧皱:“你才狗肚子,你全家都狗肚子!”

“嘶嘶嘶——别扯!”

姜二蛋被拽得头皮生疼,嗷呜两声挣扎开,愤怒道,“以前你不知者无罪,对我有些粗暴,我念你年幼无知,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如今我都说了我是五大神兽,你还敢如此放肆!”

姜芜一巴掌甩过去:“说正事。”

姜二蛋被打得吱哇乱叫,忍辱负重:“行!说正事就说正事!”

它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冷漠道:“我们五大神兽千百年前曾浴血奋战,平定四方祸乱,驱散寰宇阴霾,为上界和凡间带来福泽,上界能安稳至今,有我们的一份功劳。”

它说罢,忍不住用黑溜溜的眼睛斜睨姜芜,带着最后一丝期待:“凡间典籍中,对我等定然有所记载,你在大宗门长大,你爹还是大宗门的少主,你真不知道?”

眼看着姜芜又要薅它脑袋,姜二蛋一个激灵,极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先前上界恪尽职守,对人界极为照拂,我等神兽也经常随仙君下凡,维稳天地秩序,但后来…”

姜芜眯起眼:“后来什么?”

姜二蛋面上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后来一切都变得荒唐至极!”

“几百年前万妖巡夜过后,古佛神,也就是竹声尊者被锁入莽荒之地以后,一众对天道有异议,敢说真话的仙君不是神秘消失,就是被关进煞眼,剩下的嘛......”

它嗤笑一声,鄙夷道:“剩下的,尽是些唯命是从,阿谀奉承之辈,他们何止是不管世事,简直荒/淫无道!”

姜芜稍稍挑眉:“荒......淫?”

姜二蛋磨了下牙:“他们视正事如无物,终日沉湎于享乐,东浮仙君甚至……甚至将我送给他的相好,春窈仙君当宠物!要我伏低做小摇尾乞怜,讨他们欢心!”

“剩下的那几只神兽也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姜二蛋越说越气愤,“那群仙君说,如今上界太平,海晏河清,我等神兽最大的职责,就是练好杂耍戏法,撒娇讨好,供他们饮酒作乐时赏玩!”

姜芜恍然:“所以那时,你是从祈神殿里逃出来,恰好被我给捡到了。”

“没错。”

姜二蛋牙都快咬碎了,“他们说,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畜生,竟,竟要我在他们的宴席上,当众......”

姜芜眼巴巴地追问:“当众什么?”

姜二蛋脸色复杂,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交配。”

姜芜:“......哇。”

姜二蛋嗷一声扑上去:“你在哇什么?本大人是神兽!神兽!竟让本大人做如此屈辱之事给他们助兴!我忍无可忍反抗,但他们不知何时在我体内设下禁锢,吸食我的修为不说,还让我受钻心剜骨之痛,我为了摆脱禁锢,不得已损毁肉身才逃出来!”

“难怪你这么弱。”

姜芜被扑得一趔趄,若有所思点点头,摸摸它脑袋,突然有些兴奋,“那你如今重生归来,岂不是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逆天改命?”

姜二蛋沉默:“你能少看点话本吗?”

“昂。”

知道了大概情况,姜芜看向周围。

方才他们在这里谈论了这么久,竟无一人侧目。

每个人都在勤勤恳恳埋头做着苦工,整个洗尘殿沉寂得可怕,唯有深处那洗尘池还在不断翻滚,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嘟声响。

她低声又问:“那这洗尘殿,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我并不熟悉,毕竟我是神兽,这一块不归我管......”

姜二蛋一张脸紧皱,鼻子耸起,“只恍惚记得,以前凡人修真者若想成仙,皆是先渡劫飞升,再入洗尘池涤尽尘缘,如今怎变成先洗去罪孽,再渡劫了?而且近千年来,上界新人确实不多。”

姜芜扯了扯唇角:“是不多,还是被关押在此处?”

“让让,快让让。”

姜芜话刚落,一个提着一大桶污水的白衣姑娘踉跄走来,声音嘶哑急促。

他脚步虚浮,桶身猛地一歪,散发着怪味的黑水眼看就要泼到姜芜身上。

姜芜倏然后撤,不料那姑娘竟猛地出手,一把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她始终没有抬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虚弱。

姜芜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听她用沙哑声音低低开口:“千万别信他们!无论如何不要进洗尘池!”

话一说完,她立刻甩开手,顺势将整桶污水哗啦一声掀翻在地。

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而她本人也像是彻底脱力,重重摔倒在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附近几个白衣人被声响惊动,呆滞地望了一眼,又立刻别过头去,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姜芜回过神,手腕上被用力抓过的触感还隐隐发烫。

她快速俯身,将白衣姑娘拉起来,声音也低了两分:“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进洗尘池?”

那姑娘被拉起,身体软绵绵的,几乎站不稳。

听到问话,她原本因剧烈咳嗽而泛红的脸上,神情骤然一僵。

她迟缓地,一点点地抬起头,散乱发丝里露出一双空洞没有焦点的眼睛。

她呆呆地望着姜芜,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

但仅仅一息过后,那空洞的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变得近乎扭曲。

“不进洗尘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