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招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说生儿生女都一样……说我才是不喜欢乐乐的人！

可我没有，乐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张胖菊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傻闺女，男人的话能信吗？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晏春那是当着外人面不好说，心里指不定多失望呢。他是副所长，要脸面，总不能跟那些没文化的似的，一听生闺女就甩脸子吧？”

招娣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可，可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乐乐……”

“装样子谁不会？”

张胖菊撇嘴，“等过两年，你看他急不急。到时候啊，不是跟你离婚，就是让你偷偷再生一个。”

招娣浑身一颤：“那……那怎么行，他会丢工作的……”

张胖菊神秘地凑近：“我认识个老中医，有偏方，吃了保准生儿子。等乐乐断了奶，你就……”

“妈！”

招娣惊恐地打断她，“这不行的，现在超生是违法的！”

“违法的事多了去了，”

张胖菊不以为然，“村里王婶家媳妇，连生三个丫头，去年吃了那药，不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招娣抱着膝盖不说话，心里乱成一团。

她爱杜晏春，也爱乐乐，可母亲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担心害怕的地方。

张胖菊见女儿不吭声，继续煽风点火：“要我说啊，晏春现在说得好听，等过几年，看着别人家都有儿子，心里肯定不平衡。与其到时候被他嫌弃，不如……”

“不如什么？”招娣抬头。

张胖菊眼珠一转：“不如先把乐乐送回老家养着，你们再要一个。要是男孩就留下，女孩就……反正乡下养个孩子花不了多少钱。”

招娣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抱住熟睡的女儿：“不行！谁也不能带走我的乐乐！”

“你这孩子……”张胖菊皱眉，“我还不是为你好？”

招娣死死搂着孩子，眼泪又涌了出来：“妈，你别说了，求你了……”

张胖菊见女儿这样，知道一时半会说不通，只好作罢：“行行行，不说这个了。你快躺下休息吧，月子里不能累着。”

她帮招娣盖好被子，又看了眼熟睡的外孙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招娣侧身躺着，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眼泪无声地流进枕头里。

“乐乐，你说妈妈该怎么办啊？”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描画着女儿的小脸。

与此同时，杜知知家中。

“宝珠，我回来了。”

杜知知推开门，看见乔宝珠正在卫生间用搓衣板洗衣服，丫丫趴在小饭桌上写作业。

“干妈，京城好玩吗？”丫丫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杜知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玩，给你带了礼物，明天拿给你看。”

她转向乔宝珠，“宝珠，今天我去看招娣了。”

乔宝珠头也不抬，用力搓着一件工作服：“哦，见着孩子了？”

“嗯，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取名乐乐。”

杜知知坐在小板凳上，帮宝珠拧干洗好的衣服，“不过……”

“不过什么？”

乔宝珠甩了甩手上的水，示意丫丫，“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赶紧睡觉去。”

丫丫撇撇嘴，收拾好书本进了里屋。

杜知知压低声音：“招娣状态不太对，张胖菊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什么'丫头片子'之类的，把宴春哥气坏了。”

乔宝珠冷笑一声：“她哪天不说难听话才稀奇呢。”

她拧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肥皂沫，“生孩子那天我就过去了。听说生了个闺女，招娣当场就哭了。

那个产房一共是7个女的生孩子，6个小丫头就一个小小子。我看那几个产妇人家也没说因为生个姑娘又哭又嚎的。”

杜知知叹了口气：“招娣这名字你就知道，她家里是重男轻女的。这个思维根深蒂固，不是一般人能改变得了的。只能让大表哥慢慢劝了。”

乔宝珠把洗好的衣服挂起来，擦了擦手：“就她那娘家妈，没个劝。生孩子第一天，她就说'怎么是女儿啊？怎么是女儿啊？我算了是个儿子，是不是抱错了？'”

杜知知皱眉：“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

乔宝珠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苦涩，“知知，你是没见过真正过分的。”

她坐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当年我生丫丫的时候，婆家一看是个闺女，连月子都不伺候。

丫丫她爸说，没有儿子活着都没有盼头，都不知道干活是为了啥。”

杜知知心头一紧：“宝珠……”

“没孩子的时候，干活不是为了活着，不是为了这张嘴？有闺女了，倒说没盼头了。”

乔宝珠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水光，“后来他整天不干活，就在家喝大酒。喝多了就打我。再后来……”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再后来他说死了闺女，下一胎就能生儿子，还不用交超生罚款……”

杜知知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宝珠的手：“这话你以前没跟我说过！”

“过去的事儿了，我不愿意想。”

乔宝珠抹了一下脸，“现在离婚了，日子越来越好过，以前的事儿更不想提。”

她突然正色道：“知知，招娣那人老实是老实，听她妈的话也是真听。你跟你哥提一提，让她妈伺候完月子就回家去吧。别哪天……”

她顿了顿，“把孩子抱走送人了。”

杜知知心头一震，想起张胖菊看乐乐时那复杂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你说得对。

”她站起身，语气坚决，“我这就给宴春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