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第39章 39.
“我认为值得。”
2016年4月25日
谢立
20.
谢立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卷着袖子,向沈榷炫耀图案。空针文身没有墨水,只有伤口的鲜红,罗马数字的线条粗度宽,字符大,在透明凝胶下清晰扎眼。
江心月拉过谢立的前臂看了看,说你这个挺痛吧,但面积大估计可以保留一个多月。谢立显然满意,指着沈榷肩头奔放的线条,要求同框自拍一张。
沈榷看向谢立眼神复杂,拒绝了他,反而和江心月拍了一张合影,说着下次再见离开了文身店。
陈美娟听说俩人来市里,要请吃饭,他们遂打车去餐厅。一路上谢立反复把袖子卷起来,特有成就感地看他的文身。沈榷沉默很久,还是说,“就这么喜欢?”
谢立献宝似的把衣服卷起来给沈榷观赏,白皮肤上一片血痕,看的人心悸,“当然喜欢,多酷。”
“你这么做他知道?他会因为这样喜欢你?”沈榷冷冷道。车上的窗漏了个小风口,车速快,疾风灌进来,吹的谢立额发扬起,受伤似的垂下眼。
“这不需要他知道。”谢立把袖子放下,捂住说,“就当是我名字的缩写。”
“你知道文身遮盖最多的是什么吗。”沈榷几乎语重心长,“名字和生日。幸好你这个是暂时的。”
“我不后悔,以后要文永久的。”谢立躺在后座上,姿态轻松却语气坚定,“喜欢的时候就尽全力,这才是活着的证明。”
“行,你证明。”沈榷找司机师傅借了火,点起一根烟说,“你把胳膊给陶运昌瞧瞧,看他吃不吃你这一套。”
谢立的嚣张偃旗息鼓,眼巴巴地望着抽烟的沈榷说,“有件事想托你。今天文身时听到一首歌,你能不能帮我周一午休在广播站放。”
“放给陶运昌?”沈榷掸掸烟灰戏谑道,“谢立,他跟你不是一路的,我说的难听,但是真心为你好。”
“帮我吧。”谢立闭上眼,在缭绕的烟雾里面目模糊,“帮帮我。”他重复乞求。
沈榷未回应,车厢里静了一阵。突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点开一看,是一班班级群发出的公告。“市英语演讲竞赛,我班苏鑫同学荣获一等奖,陶运昌同学摘得三等奖,对以上两位同学表示祝贺,特此鼓励。”
消息一经发出,接连的祝福冒出来。谢立抓起手机,赶紧混在人群里发送了“祝贺!”
但这平凡的两个字,很快就湮没在道贺的人言之中,翻几页便找不到了。
演讲竞赛的表彰安排在周一的晨会,苏鑫和陶运昌站在表彰台上依次分享学习心得,操场安静的只剩陶运昌低沉的发言声。谢立站在班级队末听了一会儿,就假借去厕所,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窜到三楼的广播室门口,里面的学生老师都围在控制台。谢立偷偷冒出半个头,恰巧被沈榷捕捉到,他赶忙和老师打了个招呼,闪到走廊上质问谢立,“你不在操场来这干嘛。”
谢立委屈说,“你不帮我中午放歌,我等会拜托学长学姐。”
“那也不要开会的时候跑过来吧。”沈榷拽着他到了楼梯拐角,陶运昌冷冷的声音从远方飘过,“语言练习要有计划,持之以恒,不要松散,随心所欲。”
沈榷瞥一眼谢立说,“你不是只听他的吗,人家说不要随心所欲。”谢立探探头看着广播室,“我认识你们站长,上次在食堂,我借了他饭卡。”
沈榷讲不过他,只好说,“你把歌名给我,没什么奇怪的歌词吧。”
谢立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殷勤递给沈榷,“主要强调这句歌词,然后这句是祝福的话。”他指了指歪歪扭扭的字,沈榷皱眉读完了,问他,“就这?”
谢立茫然道,“什么叫就这。”沈榷没找到确切形容,试探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世纪大告白。其实你露骨一点也没事,中午广播音乐又没什么人听。”
谢立又看了一遍本子,擡起头笑道,“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陶运昌的声音又传来。“我要感谢带队老师,以及支持我们的学校。”他顿了顿又说,“也感谢一起参赛练习的苏鑫同学,谢谢大家。”
他的陈词收获了巨大的掌声。沈榷和谢立在喧嚣里面面相觑,无声地站很久。谢立先苦笑了一下,眼圈有点泛红。沈榷不再看他,叹了口气,扬扬本子问,“还播吗?”
“嗯。”谢立摸摸鼻子,捏着昨天文了身的前臂,默默离开了。
午休过半,陶运昌,苏鑫和程宇漫步在回教室的花园小道。广播里说,今天的音乐特辑是英文说唱。刚刚放完一首愤世嫉俗,批判社会的传统说唱,冲击的声音骤然消失,小径立刻清净不少。
苏鑫对陶运昌笑道,“今天是你最不喜欢的音乐类型呢。”
陶运昌点点头只说,“有点吵。”
他刚说完,广播站甜美的女声就温柔道,“接下来这首爵士说唱,由“全宇宙最聪明”点播给高二一班的陶运昌同学。”
程宇听完笑出声,“这谁啊故意的吧,是不是你仇家啊。”
陶运昌也很淡地笑了一下,却找了个音箱旁站定,似乎听着也似乎在走神。
“这首歌来自一张2005年发行的专辑,里面有一句歌词写道“let's break it all down into pieces of bright / moments that pass by like a meteorite” 让我们把一切分裂成明亮碎片,每一瞬间都过的如流星般耀眼。”广播员念完似乎也觉得,这段话与今天激进的主题有点偏离,但还是补充道,“全宇宙最聪明”想借此歌曲对陶运昌同学说。”
音乐的鼓点蓦地响起,极轻的韵律开始盘旋,曲调氛围明亮又轻快,让陶运昌想到冬天早晨起来,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看一场纷飞的初雪。
音箱里响起广播员最后一句声音,“陶运昌,祝你春天快乐。”
苏鑫若有所思地听着这首说唱,想去拽一下陶运昌,却被躲开了。他犹疑道,“不是不喜欢吗,还听这么认真。”
陶运昌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三月时秃黄的草坪不知何时被洗成新绿,丛间不知名的小白花开了一片,星星点点的,混乱又充满生机。
“没有不喜欢。”陶运昌把春色看尽眼里,低声说完,竟不顾校规拿出手机,在路上发了一条讯息,再向教室走去。
当天晚自习过后,谢立紧张地抱着习题集坐在宿舍活动室,握着手机探头探脑。
中午广播播出后,陶运昌给他发了一条“晚上到宿舍活动室等我,为期中考试查缺补漏。”的讯息。
突如其来的约会让谢立措手不及。自出院后,重新分了班,还未正式补习过,本来说好只有周天上课,没想到周一也有同处的机会。谢立想想不禁在座位上傻笑。
“你在干嘛。”头顶被一本书轻敲了一下,谢立转头看见穿着夏季短袖的陶运昌,他惊讶道,“楼长不冷吗。”
“升温了,热。”陶运昌如往常补习一样,接过谢立的作业批改。他有一双有力修长的手,握笔处有点高,指甲剪的很短,甲面弯成可爱的圆弧。谢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走神。”陶运昌用笔打醒谢立无奈道。“基础还是不牢固,错过的还会错。”陶运昌圈起几道新题说,“四十分钟必须写完,不要乱想。”
谢立回过神,失望地答应下来。这哪里是约会?这它吗还是做题。陶运昌今天听到点歌会想到是自己吗?谢立用馀光快速瞄了他几眼,陶运昌专注地盯着作业,心无旁骛的模样。
谢立最终得出,陶运昌只是单纯想到要期中考试,便擅自添加了补课的结论。没有任何多馀的,出于私心的缘由。
谢立看着这些难为人的题目,觉得恋爱简直要比做对他们更难。
两人伏案几近熄灯,活动室的同学都熬光了,陶运昌才放过谢立说,“以后我们补习算上周一,今天的效率还算不错,正确率也有提升。”
谢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转身体活动道,“是吧,全靠我自己最近的努力!”
陶运昌也直起身,撑着桌子站在谢立身边,距离有些近,神情很淡地说,“我说过,你好好自习,会有奖励。”
“什。。什么?”谢立对他的靠近有点不习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神乱看道,“什么奖励?”
“你来定。”陶运昌随意地弯下一点腰,挨着谢立的头发说,“满足你一个要求。”
谢立像突然拿到权杖的平民,完全不知道力气该花在哪。
他低着头琢磨半天,才小声说,“要不。。。咱们握个手吧。”
“握手?”陶运昌挑挑眉,明显有些意外。他哼笑一声,说,“好啊,握吧。”
说完便把手伸了出来,谢立头都不擡,红着脸颤颤巍巍地单手握了上去。他知道这场面肯定很荒诞,像是初次见面打招呼的陌生人,又像谈判成功后的合作夥伴。总之,谢立选择了一个和吸引力与暧昧完全无关的傻瓜愿望。
谢立尴尬地握了几秒,实在觉得愚蠢,就想把手收回。然而在他退缩的同时,陶运昌突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谢立的手一拉,另一只手一带,顺势把谢立搂进了怀里。
四月天,陶运昌只穿一件t恤,温热的体温很快地传来。谢立像陷落在被阳光烤炙过的浅海,呼吸消失,重力消失。那拥抱很短,但用足气力,像是压抑太久才落下的浪潮。
“全宇宙最聪明。”陶运昌轻声笑道。
他松开谢立,又站回寻常的距离。变回了乐于助人的普通同学,也变回了严肃冷淡的楼长。
“也祝你春天快乐。”陶运昌看着完全傻掉的谢立,慢悠悠地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