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400）热敷里的惊
"崔老师最近压力不小吧？"理疗师小林轻柔的声音传来，拇指精准地按压在她肩胛骨的凹陷处。崔灿灿疼得闷哼一声，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小林微微皱眉，语气中满是关切："结节比上次更硬了，得加强治疗才行。"
就在这时，手机在置物架上剧烈震动起来。崔灿灿瞥见屏幕上"总经办王秘书"的来电，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烦躁。入职新公司三个月来，这样的电话她每天都要拒接七八次，无一例外都是催要季度汇报材料。而那份至关重要的核心数据，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办公室最底层的抽屉里。
"开始敷药包了。"小林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触感传来。崔灿灿只觉粗麻布包裹的中药包，带着微微的重量，从后腰缓缓滑向小腿。药力渗入皮肤的瞬间，她不禁想起今早财务部总监意味深长的眼神。当时，对方站在她工位前，盯着桌上的全家福照片说："家庭和事业有时候很难平衡啊。"可崔灿灿分明看见，总监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那光芒似乎在无声地嘲笑这句话的虚伪。
药包的温度逐渐升高，崔灿灿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她快要陷入沉睡时，走廊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刺破虚掩的房门，"看到是你，我就恶心！以后也不要打钱了，不需要！"怒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抽泣。崔灿灿猛地睁开眼，透过磨砂玻璃，她看到了行政部总监苏曼的背影。
平日里精致如杂志封面的苏曼，此刻却狼狈不堪。迪奥套装皱得不成样子，栗色卷发凌乱地散在肩头，手机摔在地毯上，屏幕裂成了蛛网状。
"苏总？"保洁阿姨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苏曼像被惊到的小鹿般迅速转身，崔灿灿只来得及捕捉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嘴角未干的泪痕。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安全通道，崔灿灿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已满是冷汗。
"崔老师？"小林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温毛巾，"药包该取下来了。"
崔灿灿机械地起身，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分不清是热敷的效果，还是刚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她摸出手机，锁屏界面上三条未读消息格外刺眼：儿子班主任提醒家长会，丈夫发来的晚餐菜单，还有市场部主管催要材料的消息。
电梯下行时，金属壁上倒映着崔灿灿扭曲的身影。她想起入职那天，苏曼作为高管代表发言时，珍珠耳钉折射出冷冽的光，说的却是"我们公司最看重员工的幸福感"。此刻，那个优雅的形象与刚才崩溃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叠。
推开家门，红烧肉的香气扑面而来。丈夫系着卡通围裙，笑着转身："灿灿，帮我尝尝咸淡？"儿子举着满分试卷扑进她怀里，橡皮屑蹭在真丝衬衫上。崔灿灿咬了口肉，甜腻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可她的思绪却飘向了苏曼摔在地上的手机——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手机壳，和儿子书包挂坠竟是同款。
深夜十点，崔灿灿坐在书房，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她疲惫的脸。总经办催交材料的邮件刺眼地显示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抽屉，取出藏在文件夹里的u盘。里面存着市场部调查到的某合作方数据造假证据，而这个合作方，正是苏曼亲自敲定的。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崔灿灿盯着电脑右下角跳动的时间，手机震动起来，是儿子班主任的新消息："崔妈妈，明天家长会能请苏曼总监也来分享下职场妈妈的经验吗？孩子们都很崇拜她。"
雨声渐急，崔灿灿将u盘插进电脑。就在这时，"妈妈！"儿子突然推开书房门，手里攥着被雨淋湿的风筝："爸爸说陪我修风筝，你也来嘛！"
崔灿灿望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想起上周他在作文里写"我的妈妈是最厉害的超人"。电脑屏幕上，数据报表的蓝色进度条缓慢前进。她最终合上笔记本，微笑道："好，我们一起修。"
雨停后，月光洒在客厅地板上。丈夫摆弄着风筝，突然说："对了，你们公司那个苏总监，我今天在银行看到她和个男人争执......"话未说完，崔灿灿的手机震动，是苏曼的微信："崔灿灿，明天早上八点，老地方见。"
次日清晨，崔灿灿提前来到公司顶楼露台。露水未干的地面泛着微光，苏曼早已倚着护栏而立。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灰尘，与平日的精致判若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苏曼递来一份文件，封皮上写着"合作方终止协议"，"因为那天在康复中心，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假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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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灿灿翻开文件，终止原因一栏写着"经重新评估，合作风险过高"。朝阳为远处写字楼镀上一层金色。
"其实那天摔手机，是因为我前夫。"苏曼轻笑，带着自嘲，"他说要给儿子买学区房，可我知道，他是要给新欢买包。"她转身时，珍珠项链在晨光中晃动，"你抽屉里的u盘，我看到你拷贝数据了。"
崔灿灿浑身僵硬，却见苏曼又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收集的全部证据。明天董事会，我们一起把真相说出来。"
这时，露台门突然被推开，市场部主管小林抱着文件冲进来："崔老师！合作方的数据有问题，我整理了......"看到两人，他愣住了。
苏曼接过文件翻看，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小林。当年我招崔老师进公司，就是看中她像你一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晨雾散去，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崔灿灿想起儿子作文里的话，忽然明白，真正的超人从不需要完美的铠甲。手机震动，丈夫发来照片——餐桌上摆着桂花糕，旁边贴着儿子的纸条："妈妈加油！"
"走吧。"苏曼转身时，高跟鞋踩碎一地露珠，"这次会议，我们需要一份无懈可击的报告。"崔灿灿握紧文件，终于懂得，有些真相就像热敷的中药包，总要经历滚烫的煎熬，才能褪去湿气，透出新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