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408）理发店的事
拐进街角的"时光发艺"，暖黄的灯光透过雾气氤氲的玻璃漫出来。推开门，烫发水混合着护发精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吹风机的嗡鸣、剪刀清脆的咔嚓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交织成市井独有的交响乐。崔灿灿踮脚张望，在第三排等候区看见了妈妈佝偻的身影。
王桂芳正局促地绞着衣角，藏蓝色羽绒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细密的毛边。听见女儿的声音，她立刻起身，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纹："可算来了，前面还有五个人哩。"
"让您久等了。"崔灿灿挨着妈妈坐下，瞥见她鬓角新生的白发又多了些。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工作群里跳出新消息，部门主管艾丽的头像不停闪烁："灿灿，甲方临时要修改方案，明早十点前必须交。"
她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疑片刻，最终锁了屏。妈妈已经絮絮叨叨说起老家的事："你二舅家的猪场又亏了本，现在猪肉价跌得厉害。对了，村头张婶上个月住院，新农合报销完还掏了小两万......"
"阿姨也来染发呀？"邻座的老太太突然插话。她烫着蓬松的卷发，指甲涂成鲜艳的大红色，"现在理发店可成了咱们的议事厅，比广场舞热闹多了。"
话音刚落，等候区顿时热闹起来。穿驼色大衣的大妈摘下金丝眼镜，语气愤愤："可不是嘛！我和老伴都是农村户口，每月养老金加起来才八百块。再看看机关单位退休的，一个人的退休金抵我们一年收入。"
"就是！"戴毛线帽的大爷接过话茬，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城里老人能去养老院，有护工伺候。咱们农村人老了，要么靠儿女，要么就自生自灭。"
崔灿灿感觉妈妈的身体微微发颤。王桂芳年轻时在砖厂搬过砖，在工地扎过钢筋，落下一身毛病。去年摔了一跤，治疗费用几乎掏空了积蓄。此刻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皮面的裂痕。
"我听说现在有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能补缴。"崔灿灿试图缓和气氛，"妈，要不我们也......"
"补缴得好几万呢！"王桂芳打断女儿，"那钱留着给你攒嫁妆不好吗？"
"嫁妆哪有您的养老重要！"崔灿灿急了，音量不自觉拔高。周围的议论声突然静了一瞬，又很快被吹风机的轰鸣淹没。她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您总说我在大城市挣钱多，可要是连您的养老都保障不了，这钱挣得有什么意义？"
王桂芳别过脸去，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复杂的情绪。这时叫号屏亮起"12号"，崔灿灿赶紧起身："轮到我们了。"
染发区的座椅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发型师阿杰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耳后别着银色耳钉，说话带着轻快的港普："阿姨想染什么颜色？栗棕显气质，焦糖色更年轻哦。"
王桂芳有些慌乱："别太夸张就行，我一个老太婆......"
"妈，听我的。"崔灿灿翻出手机里存的照片，"就这个茶棕色，特别衬肤色。"她转头对阿杰叮嘱："麻烦用温和点的药水，我妈头皮敏感。"
阿杰戴上乳胶手套，动作利落地调配染膏："放心啦！我们用的都是进口植物染发剂。"他挤染膏时手腕轻抖，划出优雅的弧度，"阿姨平时在家也要注意保养，用带护色效果的洗发水。"
染发的过程漫长而安静。崔灿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查看手机。工作群里已经吵成一团，策划部的实习生把数据算错，导致整个方案要推倒重来。艾丽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所有人要求今晚必须加班。
"灿灿，你要是忙就先回吧。"王桂芳从围布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妈一个人能行。"
"说什么呢！"崔灿灿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今天是我们的专属时间。"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妈妈整夜守在床边，用温水给自己擦身降温。而现在，自己却总以工作为由，连陪妈妈吃顿饭都成了奢侈。
阿杰的动作格外细致，染膏均匀地涂抹在每一缕发丝上。他边工作边闲聊："我妈也总舍不得花钱，上次带她去旅游，她一路上都念叨浪费钱。"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不是真的怕花钱，是怕成为我们的负担。"
崔灿灿心头一颤。记忆里妈妈总说"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