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出路少青婷

第14章 (425)集体游戏

康复园的午后:在希望里播种阳光。

走廊里的笑声与消毒水味。

下午三点半,阳光斜斜切进“星语康复园”的走廊,把磨砂玻璃上的卡通贴纸照得透亮。长颈鹿、小鸭子和彩虹贴纸在地上投下光影,与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蜡笔颜料味混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独有的气息。

崔灿灿刚把孩子送进感统训练室,后背就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蓝色的工作服衣口蹭到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笔灰印子。走廊尽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声——是中班的孩子们下课了,几个男孩正比赛谁能用脚尖蹭着地板滑得更远,像一群刚学会蹼泳的小鸭子。

“崔老师!”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糖糖突然冲过来,手里举着一张画。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神有些飘忽,说话时习惯歪着头,“你看!这是太阳,这是我,这是……”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手指在画纸上胡乱点着,“这是……嗯……”

崔灿灿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手指停在一团橙红色的色块上:“这是糖糖画的小花吗?真漂亮,花瓣像彩虹一样!”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眼角的笑纹让眼睛弯成了月牙。

糖糖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崔灿灿拿出纸巾轻轻擦掉,又帮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这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小姑娘,来康复园两年了,从最初只会哭闹到现在能画出完整的圆形,每一点进步都像针脚,细密地缝补着崔灿灿的心。

“灿灿!中班的课结束了?”隔壁言语训练室的门开了,张姐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叠卡片,“刚才皮皮在课上又咬教具了,你记得跟他妈妈说一声。”

“好嘞,知道了张姐。”崔灿灿应着,目光扫过走廊——最角落的教室里,新来的皮皮正独自坐在小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他来康复园才半月,大部分时间都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娃娃,不说话,不看人,连哭都是无声的,只有在被触碰时才会像受惊的小兽一样蜷缩起来。

这就是孤独症谱系障碍的典型表现,崔灿灿心里清楚。她做康复师六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星星的孩子”——有的像糖糖一样爱画画,有的像皮皮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的则会突然爆发情绪,用头撞墙,用尖叫表达一切。但无论哪一种,她都记得入职时老园长说的话:“别想着‘治好’他们,先想着怎么让他们在我们这里,能多笑一次,能再进步一点点。”

玻璃窗后的张望与颤抖的提问

下课铃(其实是康复园特制的、带钢琴音效的提示音)响起时,皮皮妈妈已经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快二十分钟。她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在指尖反复揉搓着一个帆布包的带子,把布料都捻出了褶子。

崔灿灿走进大厅时,正看到皮皮妈妈隔着玻璃朝教室张望。皮皮还坐在椅子上,小熊玩偶被他抱在怀里,脸埋在毛绒里,像只躲在壳里的蜗牛。妈妈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挺直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皮皮妈妈,来了。”崔灿灿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皮皮妈妈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挤出一个笑容:“崔老师,您好,我是皮皮的妈妈,林芳。”她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帆布包往身后藏,又觉得不妥,最后只是紧紧抱在胸前。

“我知道,您别紧张。”崔灿灿指了指旁边的咨询室,“我们去里面说吧,这里安静些。”

咨询室不大,墙上贴着孩子们的手绘画,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叶子上还挂着水珠。两人面对面坐下,林芳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崔灿灿胸前的工作牌——“资深康复师 崔灿灿”。那“资深”两个字,像是救命稻草,让她的指尖微微收紧。

“崔老师,”她深吸一口气,嘴唇有些发白,“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皮皮的情况。他……他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治好?”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期盼,像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这三个字上。

崔灿灿沉默了几秒。这是她从业以来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每一次回答都像在心里划开一道口子——她多想说“能”,多想看到家长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但职业素养让她必须冷静。

“皮皮妈妈,”她看着林芳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坚定,“首先,皮皮在这一周的适应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他昨天主动拿了彩笔,虽然只画了一条线,但这是很大的进步。”

林芳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他在家从来不肯碰画笔的……”

“嗯,”崔灿灿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记录表,“您看,这是我们的每日观察记录。第一天他拒绝所有接触,第二天能在引导下坐五分钟,第三天……”她一项项解释着,手指划过表格上的“情绪稳定度”“指令配合度”等项目,每一个微小的“√”都被她特意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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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认真地听着,手指却依然在包带上绞着,直到崔灿灿的声音顿了顿,她才急切地问:“可是……您还没回答我,他这个病……孤独症,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有的说能康复,有的说一辈子都……”她的声音哽咽了,没说出口的话像冰锥一样悬在空气里。

崔灿灿放下记录表,身体微微前倾,让自己的目光与林芳平视:“皮皮妈妈,我理解您的心情,每个家长听到‘孤独症’这三个字,都会像天塌了一样。但我必须跟您说实话——孤独症目前没有根治的药物,它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会影响孩子的社交、沟通和行为模式。”

她看到林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补充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孩子就没有希望了!通过科学的干预和持续的康复训练,很多孩子的症状都能得到明显改善。比如我们园里有个叫阳阳的孩子,刚来的时候完全不说话,现在已经能和小朋友简单交流了,还上了普通幼儿园的融合班。”

“可是……阳阳是特例吧?”林芳的声音带着颤抖,“皮皮他……他连看都不看我,叫他名字也没反应,我……”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帆布包上。

崔灿灿没有立刻递纸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是每个孤独症孩子家长必经的阶段——否认、痛苦、挣扎,最后才能慢慢接受现实。她等林芳的哭声小了些,才轻声说:“皮皮妈妈,您知道吗?我第一天见到皮皮的时候,他把小熊抱得那么紧,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世界。但昨天,我给他一块草莓味的饼干,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去了。这就是进步,是他开始尝试信任这个世界的信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到其中一页:“您看,这是糖糖刚来的时候,连坐都坐不住,现在能画完整的画了;这是天天,以前一紧张就咬手,现在会说‘我不高兴’了。康复训练不是魔法,不能一夜之间改变什么,但它像种树,每天浇水施肥,总有一天会看到嫩芽。”

林芳盯着相册里孩子们的笑脸,眼泪还在流,眼神却慢慢从绝望变成了一丝动摇:“崔老师,您说……皮皮他……真的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正常’这个词太笼统了,”崔灿灿合上相册,语气诚恳,“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们一起努力,皮皮会学会表达需求,会减少自我刺激行为,会慢慢打开自己的世界。只是这个过程可能比普通孩子慢一些,需要我们更多的耐心和信心。”

她顿了顿,看着林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皮皮妈妈,您的信心很重要。孩子能感受到家长的情绪,您要是慌了,他也会更不安。我们康复园会制定个性化的训练方案,从认知、语言、社交各方面帮助皮皮,但也需要您在家里配合,每天花时间和他互动,做简单的训练。”

林芳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虽然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多了些光亮:“崔老师,我……我听您的。我以前总觉得是我没带好他,才让他变成这样……”

“这不是您的错,”崔灿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孤独症的病因很复杂,不是任何人的责任。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帮皮皮。您看,这是我们为皮皮制定的第一阶段训练计划,包括触觉脱敏、眼神对视训练和简单指令的建立……”

她拿出一张打印好的纸,开始详细讲解。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仿佛也在倾听这场关于希望的对话。走廊里又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那是糖糖在和小伙伴们玩“丢手绢”,虽然规则还有些混乱,但笑声却像铃铛一样清脆。

训练室里的“战争”与康复园的“魔法”

送走皮皮妈妈时,夕阳已经把康复园的外墙染成了橘红色。崔灿灿回到办公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桌上的保温杯里,早上泡的菊花已经凉透了。

“灿灿,还不走?”张姐抱着一摞绘本路过,“今天够累的吧,新家长的情绪疏导最费神了。”

“嗯,刚说完。”崔灿灿笑了笑,“皮皮妈妈还行,至少愿意听我说,也接受了干预的观念。最怕那种完全不配合,或者把孩子丢过来就不管的家长。”

“是啊,”张姐叹了口气,“咱们这行,不光是教孩子,还得‘教’家长。对了,晚上有个线上家长培训,你别忘了在群里提醒一声。”

“知道了张姐,您先走吧,我把皮皮的档案整理完就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崔灿灿一个人。她打开电脑,屏幕光映着她疲惫却温和的脸。皮皮的档案照片上,孩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手里紧紧抱着小熊。崔灿灿对着照片轻声说:“皮皮呀,明天咱们就开始‘闯关’了,你可得加油哦。”

第二天下午,皮皮的个训课准时开始。崔灿灿把他带到一间布置得像儿童房的训练室,地上铺着彩色地垫,墙上贴着各种水果卡片,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充气城堡。但皮皮一进来就缩到了墙角,抱着小熊不肯动,像只受惊的小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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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你看这是什么?”崔灿灿拿起一个会发光的音乐陀螺,轻轻拧了一下,陀螺在地上旋转起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和叮叮当当的音乐。

皮皮的眼皮动了一下,眼神似乎想瞟向陀螺,但很快又移开了,把脸埋进小熊的毛里。

“没关系,我们不着急。”崔灿灿把陀螺放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自己也坐在地垫上,拿出一本绘本,声音轻柔地讲起来:“从前有只小熊,它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