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47）康复迷局
"灿灿啊，你看这个评估流程是不是太简单了？"陈建国推了推金丝眼镜，圆脸上堆满笑意，却让崔灿灿感到莫名的寒意，"我们是专业机构，怎么能只用三个步骤就完成患者评估呢？"
崔灿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笔："陈总，目前的评估体系是由康复专家团队根据国际标准制定的，三个步骤已经涵盖了运动功能、日常生活能力和心理状态的全面评估，过多的环节反而会增加患者的负担......"
"年轻人就是缺乏创新意识！"陈建国突然提高声调，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会议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都跳了起来，"我昨天在网上看到某大型医院的评估流程，足足有十二项指标，咱们为什么不能借鉴？"
坐在一旁的行政主管李薇适时开口："陈总说得对，流程规范化才能体现我们的专业性嘛。"她瞥了崔灿灿一眼，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会议记录本，"再说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多几个评估环节，患者心里也更踏实。"
崔灿灿咬了咬嘴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刚离职的康复科主任老张临走时说的话："在这里，专业永远要给权力让路。"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却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重量。
散会后，崔灿灿抱着厚厚的文件回到工位，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凉透的咖啡。抬头看见对面工位的同事小王对着她无奈地耸耸肩，用口型说了句"辛苦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患者林阿姨发来的语音："小崔啊，今天来做评估，填了那么多表，老头子累得气喘吁吁的，这到底是看病还是考试啊？"崔灿灿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回复道："林阿姨，实在抱歉，我们正在优化流程，一定会尽快解决。"
接下来的两周，崔灿灿几乎每天都泡在办公室里修改方案。陈建国不断提出新的要求，从增加患者满意度调查问卷，到要求每个评估环节都必须有三位不同科室的医生签字确认。康复科的同事们怨声载道，原本每天能接待十名患者，现在连五个都处理不完。
这天傍晚，崔灿灿正在加班核对新的流程表，陈建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灿灿，来我办公室一趟。"
走进宽敞的办公室，崔灿灿看到陈建国正悠闲地品着茶，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最新的行业报告。"坐。"陈建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看了你的新方案，还是不够细致。"他推过来一叠打印资料，"这是我让李薇整理的其他机构的评估流程，你好好参考一下。"
崔灿灿看着那足有五十页的资料，喉咙发紧："陈总，这些流程太繁琐了，不仅会降低工作效率，还可能影响患者的康复进度......"
"效率重要还是质量重要？"陈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听说最近患者投诉率上升了，这就是你们工作不严谨的结果！"他突然提高声调，"崔灿灿，你要搞清楚，这个项目我说了算！"
崔灿灿感觉眼眶发热，强忍着情绪说道："陈总，我明白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康复治疗需要科学严谨的流程，过度的形式化反而会......""够了！"陈建国猛地站起来，茶水洒在文件上，"不想干就直说，有的是人想坐这个位置！"
崔灿灿攥紧拳头，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陈总，如果您坚持这样的方案，我只能......"
"你想辞职？"陈建国重新坐下，语气突然变得温和，"年轻人，别冲动。这样吧，明天我要去总部汇报工作，你把方案再改改，跟我一起去。"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表现好了，升职加薪不是问题。"
走出办公室，崔灿灿在走廊里遇到了小王。"又被骂了？"小王递来一包纸巾，"我听说李薇在背后说你不懂变通，故意跟领导对着干。"
崔灿灿擦了擦眼角，苦笑道："或许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这里。"她想起刚入职时的满腔热情，想起第一次帮助患者恢复行走能力时的喜悦，心里一阵刺痛。
第二天，崔灿灿带着修改后的方案来到总部。会议室里坐满了高层领导，陈建国正在台上侃侃而谈，展示着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评估流程图。
"这是我们团队最新优化的康复评估体系，"陈建国的声音充满自信，"通过增加二十个评估环节，我们确保了每一位患者都能得到最全面的服务......"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白发老人突然开口："陈经理，请问这些新增环节的科学依据是什么？"崔灿灿定睛一看，竟然是国内着名的康复医学专家张教授，他正是当初参与制定现有评估体系的核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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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国明显一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是我们结合多家机构的经验......"
"据我所知，"张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过度的流程不仅会降低效率，还可能导致误诊率上升。康复治疗需要的是精准和及时，而不是繁文缛节。"
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崔灿灿心跳加速，她看见陈建国的脸色由红转白，手指紧紧攥着激光笔。"我认为，"张教授转向崔灿灿，"这位崔小姐主导的原有评估体系，才是最符合科学规范的。"他拿出一份调查报告，"这是我们团队对全国康复机构的调研数据，流程简化的机构，患者康复效率平均提高30%。"
陈建国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强笑道："张教授，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机构的实际情况......"
"我很了解。"张教授打断他，"因为我刚刚走访过你们的康复中心。"他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一位老人正对着镜头抱怨："做个评估要填这么多表，比考大学还难！"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陈建国的脸色变得铁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散会后，崔灿灿在电梯口遇到了张教授。"小崔，"老人和蔼地笑了笑，"坚持专业，别被权力蒙住眼睛。"
一个月后，陈建国因"管理不善"被调离岗位，李薇也递交了辞呈。崔灿灿被任命为康复项目负责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了原有的评估体系。
这天下午，林阿姨来做康复治疗，看到简化后的流程，拉着崔灿灿的手直掉眼泪："小崔啊，还是这样好，老头子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崔灿灿看着走廊里患者们轻松的笑容，想起张教授的话，心里一阵温暖。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康复中心的墙上，照亮了墙上的标语：以专业之心，行康复之道。
下班时，小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了吗？新领导特别赏识你，说你是康复中心的未来之星！"
崔灿灿笑着摇摇头，收拾好文件："我只希望能做好本职工作，真正帮到患者。"她望向窗外的晚霞，忽然觉得，坚持做正确的事，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