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谢玉茗眼前一黑
赏春宴忙完,谢玉茗跟着徐有容一起回了府。
徐有容今日忙活了大半日,这会跨进门槛的脚都有些虚浮,撑着额头险些没站稳。
从前办的多是家宴,如今日这样出了城又料理方方面面来回走动的,也是多少年才有这么一回,体力自然就有些跟不上。
谢玉茗及时扶住她,关切道:“母亲小心。”
徐有容托住她的手,摆了摆道:“我没事,我去喝口茶,你记得换身衣裳去看看你祖母,我这头歇歇再去。”
谢老夫人今日没有去浮霁山,一个是因为她不喜这等场合,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感了风寒。
正是春寒料峭,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年岁大的人极容易就在这个关头染个风寒头痛。
府医虽已经瞧过了,但她如今还在榻上养着,他们既然从城外回来了自该去看一看。
谢玉茗应声,由着丫鬟将徐有容扶回了主院,她自己则回了芙蓉苑换身家常褙子。
大户人家的女子有的一天都能换上三套衣裳,拜见长辈的,调香点茶学规矩的,或是午憩过后隔了外院垂花门在室的打扮。
来丞相府一年,谢玉茗已经很能适应这些了。
她挪着莲步走,身后跟着拾翠和琼芝两个丫鬟,穿过外院那座临烟水榭时又遇到了那群举子。
这群举子科考在即了,这段时日都不敢懈怠,只是春光正盛,他们读书闲暇时也会在这处走走。
那名叫韩守信的举子也在其中。
一袭青衫文士打扮,脸庞生得很儒雅周正,目若星辰身板挺直,即便在菁英荟萃的国子监门生里也十分打眼。
只是他并不是国子监出来的,而是自己从其余地方独自进京赶考的。
谢淮书惯会爱惜有才名的人,碰上春闱有地方学子拿了帖子投在相府门下的,也有他自己听说过一些才名主动唤人去招揽的。
这韩守信乡试时还是个解元。
最初他与其他几人格格不入,如今看着也像是一株青竹独立,没有那些个浮躁气,反而愈发木秀于林。
谢玉茗这段时日纠结的点就在于,这韩守信相貌气度看着的确不输旁人,但也是真的没有背景。
如徐有容所说,他的才情是有望能考进三甲的,而后在翰林院编修这等位置熬个几年,二十年后也是极有可能登阁拜相的。
谢玉茗一想到二十年,内心的不情愿就更多了。
能一步到达的位置,谁愿意陪他等二十年?
可如今面对着这个年轻人温润如玉的脸庞,谢玉茗心里又挣扎了一瞬。
这生得还是很不错的……
那厢几个举子看到了她纷纷作揖行礼,韩守信也是目光一闪,合袖道:“见过谢小姐。”
谢玉茗扶了扶鬓上珠钗,柔柔笑道:“几位不必见外,我只是偶然路过。”
说罢她就要朝前走,却猝不及防被身后人唤住了脚步。
韩守信绕到她身前,又礼节性地退开几步距离,温声道:“韩某有两句话想和谢小姐说,不知谢小姐眼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如此作为,其余三两门生登时目露不屑。
平日里装的多清高的样子,眼下都要科考了,居然想走此等捷径!
简直让他们读书人不齿。
谢玉茗脸颊一红,眼神也飘忽了下,而后竭力稳声道:“可以,韩公子请随我来吧。”
上月的时候她已经隐在假山后偷偷瞧过他一眼,内院里对于两人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便是她的两个丫鬟都大差不离知道这事。
就是不知他本人是否知晓?
谢玉茗想了一下,没有让拾翠和琼芝跟过来,只是人也没有离她们多远,只是走到了一个假山旁。
两个丫鬟从外头看也是能看到那两人身影,隔着两步距离站着说话,极守规矩。
便只在这里站着等他们了。
临烟水榭的桃花已经结了花苞,也有几个开得早的,粉白相间宛若少女樱粉面颊。
宽叶花藤密密垂落,谢玉茗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韩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离得这样近了,仿佛能闻到男人身上皂角清香。
虽不如府中熏香富贵,但她意外的并不排斥。
再借着刚才飞快的那一眼,好像他也更加俊朗了。
谢玉茗想到徐有容说的“以后府中人丁简单、他会尊你敬你、丞相府也会帮衬”这几句,一颗心又如杯中水似的来回晃荡。
韩守信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头看到她桃红的脸颊,目光很是复杂难明。
“谢小姐,今日冒昧叨扰你,实在是因为令尊前几日与我说了一些话。”
谢玉茗心里一跳,仰头有些错愕地看他。
那他是知道父亲的意思还有两人的事了?
谢淮书也怕他中了三甲之后被榜下捉婿,便想着已经是临近春闱了,兴许就与他提前几日说了这事。
“令尊有意要我做婿,这、这真是我从没想过的事。”
谢玉茗听出他话里的激动,略做娇羞的低下了头,眼里也如同含着春水一汪。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没有看到韩守信眼里满是对权贵的痛恨。
“谢小姐,我想让你与相爷去说,能不能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仿若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直淋的谢玉茗浑身一震,狼狈不已。
她脸颊烧红,这次却全是羞窘和难堪。
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声音也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不想娶我?”
她嫌弃他门第低是她的事,可他只不过是一个穷酸举子,凭什么嫌弃到她头上?!
他是昏了头了吗???
韩守信目光坚毅,再次对她一合袖道:“谢小姐有所不知,韩某已与家中表妹说好,待高中过后便回乡娶她,韩某并不愿做那等陈世美,便只能拂了相爷好意。”
他说起表妹时,眼底闪过柔情一瞬。
“去岁我提前进京,相爷使了府中幕僚请我拜于贵府门下,言说看过韩某乡试文章,十分欣赏,有意借贵府藏书资源以让韩某这段时日潜心向学,在春闱中大展身手。”
他本来是推拒的。
还没入官场的读书人,骨子里多少是有点傲气的,最瞧不上的就是拉党结派这等事。
只谢淮书好像是真的欣赏他的才情,两人也能就乡试论题辩上一辩,再三过后他才勉强答应。
只根本想不到,他竟生了想让他做乘龙快婿的打算。
他与表妹两情相许,根本没打算去娶旁人。
只谢淮书找他的时候,他并不能明着说,便只能来找谢玉茗。
谢玉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却在这时转得飞快。
“我爹让你娶我,你不愿意,为何不与他明说?”
韩守信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谢玉茗一个冷笑:“你无非是怕我爹得知你没有这个心思,会在春闱中有意着人打压你,又或是找人去对你那乡里的表妹不利,所以便想来找我,以为我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定能被你和你表妹的深情厚谊打动,是也不是?!”
他不想娶她,却顾忌着他日后的锦绣前程让她一个女子去说。
他对她就真的公平吗?
简直好道貌岸然!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