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诛仙阵
“哈哈哈……”莫心开怀地笑着，”没错，是我。是我下令谷中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许擅离职守，是我引导清懿找到你的所在，同样是我前往铸剑谷将毓儿找回来的。当然，那药亦是我刻意给你的，掺了七情丹的假货。虽然修为难登上乘，可思维确实聪敏，在乱情之时还能注意这些，实属不易。”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逼我伤害清懿！”上官韬愤怒地起身，不顾伤口开裂，紧紧地掐住了莫心的咽喉。
“年轻人，我劝你放手，否则我不保证你是否还能站在我面前。”莫心仍一脸风轻云淡，可言语间的危险气息却异常浓厚。
“回答我！为什么要伤害清懿！”上官韬没有理会莫心的警告，只是一心追问着他的理由。
可莫心手只是轻轻一拨，便从上官韬手下轻松逃离。
“年轻人，有胆量是好，可有勇无谋可是愚蠢了。虽然我很想杀你，不过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昨日你取走青龙散之时我便决定，只要你不死，我便告知你一切。”
“废话少说，快回答我！”上官韬强压怒火，愤愤难平地低吼道。
“清懿的事，只是个意外，我并不打算让她遭遇这种事情，我只是想让她目睹你死去的那一幕而已，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死，我本以为青龙散加上七情丹的强效定会令你灵脉俱毁的，却不曾想只是如此轻微的内伤。不愧是清懿以命换来的龙脉，果然比一般人的灵脉强韧多了，若非蓝若冰趁人之危刺穿了清懿的心脏，我想她真能把你拉到我们这边来吧?”
莫心貌似无意地提起蓝若冰之事，让上官韬扶着桌子的手不经意地微微颤抖。这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悔恨之事，无法排解。莫倾城之死他虽是痛苦，可那只是一种无力的追悔，而许清懿之伤，却不仅止此。无法保护她的无力，被她所救的羞耻，对蓝若冰怨恨却又无法割舍的矛盾，对血染蓝裳的她的心痛，所有的所有，让他至今无法真正地去面对。
“既然你知道了她如此痛苦……为何还要设计这一切……你可以用其他方法的吧？为何偏偏要让清懿更加痛苦！”
“很简单，我想知晓她真正的想法，摸清在她失忆背后的一切真相。她被蓝若冰所伤的是心脏，你不觉得因此而失忆相当蹊跷吗？”
“你这是何意？”上官韬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莫心。
“我怀疑清懿并非失忆，一切都是她所策划的假象。”莫心捋了捋胡须，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着，“我不否认，论心计，连我都在她之下，除了毓儿，她否定一切，目空一切，她的高傲无人能及。或许是天赋，或许是经历所致，她的思想成熟到你所无法想象的地步，她的心智绝非与她的容貌一样稚嫩，因此，她的这种状态是很不正常的。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她所遗忘的是什么？她所遗忘的，几乎是所有与她的过往相关的人和事，所无法割舍的，也被篡改了记忆，在她的认知中她的一生都是幸福的，这种现象，绝非失忆可以解释。因此，沈云舒在说谎，清懿并非失忆，而是自己封锁并篡改了自己的记忆。”
上官韬沉默着听完莫心的话，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那又如何？就因如此你就可以利用她？”
“并非利用，而是让她回到她该在的位置。她以救你为契机封锁了自己的记忆，那我便以你的死来解放她的枷锁。你应该清楚，这个神华宫是以她为中心，不是毓儿，也绝非是我可以代替，她所要完成的，是影响整个世界的大事。”
只是莫心的话依旧未能影响上官韬的想法，他起身欲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情感，同样以她为中心，她的意志如此，我绝不会去改变，我所要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陪她完成她所要完成的事情。”
“等等。”莫心出声叫住了上官韬，“既然如此，你想不想看看这么多年以来清懿所要做的是什么？整个神华宫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立的。”
“你想说什么？”
“走吧，看看你所不知道的一切吧。”莫心没有回答上官韬的问题，推门而出。
门外，许清懿站在不远处望着门口，一脸泪痕未干，刘之毓站在一侧轻搂着她。上官韬对上那双含泪的碧眸，立刻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韬韬……”
许清懿刚要上前，便被上官韬制止了：“清懿……给我点时间……我今晚再去找你……”
离开的时候，上官韬只觉愧疚难当，一如怀揣着亏心事的人一般，落荒而逃，独留许清懿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泪水中的苦涩包含了什么。
莫心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无视上官韬一身是伤地跟在他身后，穿行于山道之中。一路荆棘遍布，兽迹横行，绝非人所行之道，这是惩罚，还是鄙夷？他没能从莫心轻松的背影中看出一丝线索。
所幸，他还是到了。
那是位于深山之中的一片宽阔的空地，灵石为砖，砌出了纵横交错的印记，他能看出，那是咒阵。空地之上同样以大块灵矿石为基，盖住了裸露的大地，其上雕刻的咒文之数与玄虚境石板上的咒文之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与之相似的大段咒文，还掺杂了许多他所无法理解的咒文。咒阵之上，还按着方位开出了六十四个凹槽，空空荡荡的，不知有何作用。
“这是诛仙阵，只需一次，便可让成千上万人灰飞烟灭，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上面的咒文……这个咒阵不会同样连接着哪里吧？”
“天界……即是沈云舒所在之处。诛仙阵以神器为引，灵石为力，连通异界，通过四神的圣骸将所有灵力转化为湮灭一切的存在，天城将在转瞬间化为尘埃，令天城之中自以为为神的天人魂飞魄散。这是我们救出沈云舒的关键所在，亦是清懿不断收集着神器与四神遗骸的原因。世间散落神器百把有余，我们需找寻八八六十四把，凑足阴阳八卦之数，从而发动这个规模巨大的灵术。”
“……”
“是不是很惊讶？清懿没有告诉你吧？既然她没说，沈云舒更不可能告诉你了。毁灭天城，便能在天界引起足够的恐慌，便能给予我们充足的空隙去搭救沈云舒，继续下一步的行动。”
是的，她没有说，她同样没有告诉他。这种屠城灭迹之事，实在……
“天城里……有普通人吗？”
“普通人？比起这世间的人他们自然不算普通人，可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他们当然是普通人。”莫心笑得很轻松，并没有太多感触。
“就这么全部杀掉？”
“清懿说你优柔寡断一点不假，沈云舒和一城随时可能加害自己的人，你选择哪边？清懿的选择是沈云舒。她不是心如蛇蝎，只是迫不得已。若她真能那般阴险毒辣，此时一切早已结束。”
“这是何意？”上官韬不解。
“诛仙阵共需六十四把神器用于发动，且阵成之后神器之中的灵气会被彻底剥夺，从此沦为凡物，因此难用一般之物替代。不过，可有另一方法，便是使用人柱，只需六十四个修为可达归原之人为祭，同样可发动诛仙阵。”莫心看着偌大的诛仙阵顿了顿，“当然，阵中之人自然形神俱灭，永不超生。你要知道，沈云舒身陷囹圄之中，最痛苦的人一直是清懿，她们之间的反噬之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神华宫之中大有愿意献身之人，不过清懿她还是拒绝了，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随随便便去牺牲其他人的性命。你要说她善，那倒未必，可要说她恶，又是偏颇，她生于世间，只能说是命运捉弄。”
上官韬静静地看着脚下的诛仙阵，那里便是达到沈云舒所在之处的方法吗？既然如此，自己日后所向已然明了。
“因此清懿她不能如此下去，即便她过得开心，那沈云舒呢？你忍心让她就这样生生世世在天界的监牢中遭受折磨？”莫心逼问道。
“我无法替清懿做任何决定，不过沈云舒的事，我不会冷眼旁观的。”她有她的痛苦，她有她的悲伤，他无法窥视到她内心的一切，又怎能随意去扭曲她的意志？只是想到那个比她更加悲伤的女孩，想到她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他的心却止不住为她抽痛。
云舒……我犯下了过错……你还会原谅我吗……
“你要怎么做？”
“把青龙散给我。”
“哦？你不怕我再给你假药？”莫心饶有兴趣地看着上官韬。
“那时我会消失在清懿找不到的地方。”上官韬看着诛仙阵，说得异常坚决，除了如此，他实在束手无策了，“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吧。”
“哈哈哈……”莫心大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扔给了上官韬，“这就是青龙散，明日来找我吧，我若是闲来无事可以与你过几招指导指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若是失手打残打死，那是你灾星当头，与我无关。”
莫心扔下这一句谑语，悄然消失在这深山之中，留下上官韬独对偌大的诛仙阵。他在这山头站了许久许久，直至天光渐晚，仍不知所往。
将夜的晚风有些微凉，吹在道道伤口上，竟有些透骨的寒。
“云舒……我该怎么办……”面对如今如此单纯的她，上官韬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能躲在这山中，独自惆怅。
待到入夜，夜深人静，借着那微微的天光，上官韬才沿着另一侧的青石路怅然下山。神华宫中灯火依稀，除了守夜之人几无人影，安静得有些瘆人。他慢慢行至许清懿住处前，却在院外徘徊着，不知如何才好。
“你在做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精神涣散的上官韬着实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才见刘之毓一脸不悦地站在他身后。
“没什么……就是看看竹林夜景而已。”上官韬不敢直视刘之毓那幽幽带怒的双眸，只是随意张望着胡扯了几句。
只是刘之毓没有给上官韬装傻的机会，待他话音刚落，她的巴掌就重重地扇在上官韬脸上。
“上官韬！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清懿今日哭了多久吗？你知道她从你走后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内吗？你知道她从昨夜开始滴米未进吗？我不清楚你和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痛苦的只有你自己吗？即便是那些身陷绝望的日子，我也从未见她彻夜哭泣过，你是否忘了她与你成亲那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刘之毓愤怒地诉说着今日所见的一切，瘦弱的身体不禁因为满腔的愤怒而颤抖着。许清懿是她妹妹，却不仅仅是妹妹，她是她的一切，她恨所有令她落泪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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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韬，清懿就拜托你了，她虽然坚强，却更需要你好好地对待她，宠爱她，不要再给她的记忆留下伤痕。
那含泪的嘱托，言犹在耳，怎能忘却？只是自己，却亲手划下了那道最深的伤痕……
“抱歉……”
刘之毓没让上官韬的道歉出口，又是一掌扇在他脸上，愤怒地低吼道：“不要对我道歉，我不需要！你若觉得亏心，就去找清懿，好好地道歉，好好地安抚她！上官韬，我警告你，清懿不是蓝若冰，不是你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女孩，她是我们神华宫的一切，若有一日你真的背叛了她，我们即便掀翻舒国也在所不惜。”
上官韬没有言语，只是任刘之毓数落着。他明白她和她之间的情感，他明白她对她的重要，这些足以让温柔似水的她因愤怒而暴躁似火。
“你是木头人吗？你不会回答我的话吗？”上官韬的沉默似乎让刘之毓的怒气更上层楼，她似乎自出生以来就未如此愤怒过。
“我不敢见她……”上官韬低声回答道，“发生了那种事……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到底是何事！为何你和清懿都支支吾吾的！”
“我……我……差点……玷污了她……”上官韬的声音很低，很低，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着。
刘之毓闻言只是愕然，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白雾草今日曾告知自己上官韬服下了青龙散的初方，且这初方中混入了大量的七情丹。想来这一切，怕是这个所致的吧……七情丹严格而言并非催情之物，只是它会助长人心最强烈的欲望。
人有七情六欲，有人好财，有人嗜杀，有人醉情，有人贪杯，无一雷同，如此说来，他这一生便倒在这情字之上。
“你去安慰清懿吧，我去找师父谈谈……”刘之毓不知让上官韬去安慰许清懿是否正确，只是他乃受药效所控，也不可完全归咎于他，只是莫心所为究竟是……
“我……”
“让你去就去！你真要看清懿再哭一夜直至天明吗？”上官韬的犹豫让刘之毓很是无奈，面对这样的他，那一股怒气莫名地难以发泄，“她一直在找你你看不出来吗？给我忘了昨夜的事，好好地安慰她，如果明日她还是一脸泪痕，你就不用想着走出落神谷了！”
刘之毓愤愤地扔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前往莫心的住处询问原因。
上官韬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仍映着烛火摇曳的窗口，耳畔沙沙作响的竹叶声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她此刻真的需要自己吗？若是自己的出现让她再次回想起昨夜那噩梦般的一切，那对她而言难道不更是一种折磨吗？思及此处，上官韬迈出的脚步又慢慢收了回来。
上官韬望着不远处的房屋，一声长叹，转身向着另一方向黯然离去。
“清懿……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