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杨红玉派你来的?
王侍郎脸色一变:"这不合规矩!账册需工部批文才能……"
"巧了。"梁君泽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公文,"临行前,李尚书特意给了手令。"
烛光下,工部大印鲜红刺目。
赵知府额角渗出冷汗,强撑着笑道:"苏大人何必着急?治水非一日之功,不如先……"
"知府大人。"顾清宴突然开口,声音冷硬,"您桌上那道'清蒸黄河鲤',用的是今年新捕的鱼吧?"
赵知府一愣:"自然……"
"可下游三县被淹,渔户早已绝收月余。"顾清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满桌珍馐,"这鱼,是从哪儿来的?"
一片死寂中,苏悦缓缓起身:"看来诸位大人公务繁忙,本官就不多叨扰了。"
她拂袖而去,梁君泽和顾清宴紧随其后。直到走出衙门,夜风扑面,才长舒一口浊气。
"悦儿。"梁君泽为她披上斗篷,"接下来……"
"查账。"苏悦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字一顿,"一查到底。"
黎明前的濮阳城笼罩在浓雾中,驿站檐角滴落的露水声清晰可闻。
苏悦指尖敲击着案几,面前摊开的账册被烛火映得泛黄。?a.b\c_w+x·w+..c¢o_m*
梁君泽正用朱笔在另一册上圈注可疑条目,顾清宴则抱臂站在窗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街道。
"去年三月,采买石料两千方。"苏悦指尖顿在一行墨迹上,"可堤上连块像样的条石都没有。"
梁君泽突然将笔一搁:"更蹊跷的是这笔——'丙申年四月,付杨氏工料银八千两',旁边却批着'旧料新用'。"他拈起一张夹在册中的收据,"但杨红玉亲笔签的验货单写着'新采青石'。"
顾清宴冷笑:"好个旧料新用。"
窗外传来打更声,苏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自那日宴席不欢而散后,濮阳官场突然变得铁板一块。
河道衙门声称账房走水,户籍司推说主簿丁忧,连最简单的民工名册都要三催四请。
"大人!"驿丞慌张叩门,"工部刘主事求见。"
刘芸踏进房门时,官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浆。
这位工部派来的六品主事,三日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协力查账。
"苏大人。"她接过梁君泽递来的茶,却不饮,只是摩挲着杯沿,"下官就直说了——杨氏在濮阳盘踞百年,连太上皇当年都要给三分薄面。"
苏悦挑眉:"刘大人这是被收买了?还是想息事宁人?"
"您误会了。"刘芸苦笑,"今早我去调河工名册,您猜怎么着?管库的老吏当场犯了心绞痛。′天^禧_晓?税*王+ ·已*发?布/最_欣,彰?結¨"她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大夫开的药引子,是三两金丝燕窝。"
梁君泽眸光一凛——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况且……"刘芸压低声音,"您真以为杨红玉敢独吞十万两银子?"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符号,又迅速抹去。
苏悦瞳孔骤缩。那是瑞王府的暗记!
暴雨突至时,苏悦正在灾民营里给个发烧的小女孩把脉。
草棚四处漏雨,地上污水横流,几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蜷缩在角落——在这个女尊世界,男性灾民连领粥的资格都没有。
"用艾草煮水擦身。"她解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孩子,转头对管理粥棚的衙役道,"今日起,按户领粮不分男女。"
衙役还没应声,身后就传来冷笑:"苏大人好大的官威。"杨红玉踩着鹿皮靴踏进泥泞,"濮阳的规矩,可是太皇年间就定下的。"
"太皇定的是'按丁授粮'。"苏悦从怀中掏出《大茗律例》,"丁口二字,可没写着要分男女。"她故意用书脊敲了敲腰间鱼符,金属碰撞声让杨红玉脸色微变。
回驿馆的马车上,苏悦掏出平板电脑匆匆记录见闻。顾清宴用身体挡住车窗缝隙,梁君泽则为她按摩太阳穴:"真要动杨氏?"
"不止。"苏悦调出昨晚偷拍的账册照片,"她们贪墨的手法太熟练,背后肯定有......"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急停。
一支羽箭"哆"地钉在车框上,箭尾缠着的布条血迹斑斑,只有六个字:
【多管闲事者死】
梁君泽从箭杆抹下些粉末,在鼻尖一嗅:"砒霜。"
"好得很。"顾清宴狞笑着擦亮火折子,"正愁没借口搜河道衙门。"
正午时分,苏悦独自来到灾民营。
连日的对峙让她急需透口气,更想亲眼看看赈灾粮发放情况。
营地里弥漫着草药与腐烂物的混合气味。
几个瘦骨嶙峋的男子正在煮粥,铁锅里翻滚着稀薄的米汤。
见官服身影出现,他们慌忙跪伏在地,露出背上被鞭打的伤痕。
"起来吧。"苏悦弯腰扶起一个白发老翁,"今日领到粮了吗?"
老翁哆嗦着不敢答话,倒是旁边的小女孩突然开口:"官爷说……说粮仓被水泡了,要再等三日。"
!苏悦胸口发闷。正要追问,忽听身后传来沙哑的女声:"大人若真想知道黄河为何决堤,老身倒有个故事。"
转身看见个佝偻老妇,拄着根焦黑的枣木棍。
她左袖空荡荡的,右眼蒙着灰翳,另一只眼却亮得骇人。
"二十年前,宁安亲王来濮阳治水。"老妇从怀里掏出块生锈的铜牌,"那夜雷雨交加,她带着三百亲兵去查堤,结果……"
铜牌上"宁安亲卫"四字已被血迹浸透。
是夜,苏悦正在灯下研究老妇给的铜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顾清宴的刀比警醒更快,寒光闪过,一支弩箭被凌空劈断。箭头上幽蓝的暗芒显示淬了剧毒。
"小心!"梁君泽扑灭烛火,将苏悦护在榻后。
院墙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至少有二十人。顾清宴舔了舔刀刃,笑得森然:"终于忍不住了。"
厮杀声持续了半刻钟。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踹进屋里时,梁君泽的玉簪正抵在他喉间。
"杨红玉派你来的?"苏悦蹲下身,扯下刺客面巾——是白日粮仓的守吏。
黑衣人狞笑:"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您查账那会儿,就该想到有今天。"
"是吗?"苏悦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可惜你主子不知道,今早我已经把杨氏贪腐的证据,连同瑞王府的账目往来,快马送去了京城。"
刺客脸色骤变。
"对了。"苏悦轻轻展开信纸,"用的是女皇亲赐的千里驹,此刻应该已经……过了徐州?"
晨光刺破浓雾时,濮阳府衙被禁军团团围住。
赵知府衣衫不整地被拖出来,脚上还趿着睡鞋:"本官要见女皇!我是瑞王妃的——"
"省省吧。"钦差冷笑,"瑞王今早已被圈禁,现在她自身难保。"
苏悦站在人群外,看着杨红玉戴枷而出。
昔日嚣张的河道监管此刻面如死灰,却在经过苏悦时突然嘶吼:"你以为赢了?这濮阳地底下埋的东西,足够让整个茗溪国翻天!"
梁君泽皱眉:"她在虚张声势?"
"不。"苏悦望向黄河方向,"许是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