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公寓

教师公寓

而在前两个小时之前, 教师公寓灯亮如昼,一切如常。

尽管夜色吹起窗边轻纱一角,渡来的柔和也不减进来之人的静默。

他等物业找到钥匙打开门, 才温和道:“麻烦你了。”

接收到老板要求的小哥哪敢当,忙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莫寻鹤摇头, 微微侧身进屋去了。

门关,开灯。

他站在门口没有动, 目光堪称平静地巡视过这里的每一寸地方, 空中快要消散的浅淡茉莉香,窗外悬挂着的衣裙。

无一不在告诉他, 这是她存在的痕迹。

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觉得此刻房间的寂静如等待开啓的催化剂。

随即,莫寻鹤如房子主人般径直迈向卧室,床上的被子整齐铺开, 少许的褶皱代表睡过,他掀开被子探手摸去,早已没了体温。

不过莫寻鹤并不在意,慢慢抚平褶皱,他擡手解开扣子, 自上而下, 动作不疾不徐,整个过程像是日常中最随意不过的一次脱衣服。

直到他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的一张相框。

四人合照,大概是同事,但莫寻鹤现在只会狭隘的认为旁边的男人或许便是她开始新生活的其中一类尝试。

重重扣倒相框, 不一会儿, 男人面无表情的拆开,将那张合照撕得粉碎。

进入浴室, 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陈设,又小又闷,水蒸气升腾时会喘不过来气。

透红的眼皮,伏在他胸膛喘息,还有浸润过汗液挥发出的体香,整夜难安。

莫寻鹤垂眼洗去一身疲惫,出来站在镜前,他把湿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额头,眼睛里有着数条红血丝。

右手握着吹风机随意吹着,水珠颗颗往下滚,他又抽出两张纸擦拭耳朵,细看过去,能发现尚未愈合完全的疤痕。

这一切做完,莫寻鹤去外面拿出那副早已没用的助听器,黑色的很明显,是那种即便没见过的人也不会误会是耳机的一款。

在手心转了两圈,随即抛起,掉落,再重复这无意义的动作。

暮色渐浓,莫寻鹤站在窗前,洇满晚霞的天空散去光辉,直到月升枝头,无边深墨如悬在他眼前。

不告而别,食言在前。

燃到尽头的香烟烫得他回过神,莫寻鹤低头按灭,踱步走到玄关处。

不知想到什么,他关掉了房间的所有灯,只有未拉严的窗t帘透出外面街灯的少许光亮。

直到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步伐交叠似极为亲密,莫寻鹤动作未变,仍保持斜斜倚靠在侧的姿势。

打火机滚轮轻响,黑暗里亮起一簇蓝尖火苗,短暂照亮男人脸上的神情,无端让人觉得这人好像等了很久。

指尖重新亮起火星,男人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隔着门板传来那声软润的“晚安”,莫寻鹤蓦地起身,将那份用以醒神的香烟熄灭扔掉。

薄薄缭绕的烟雾尚未散尽,顺着逐渐大开的门隙飘入江月停鼻间。

刚反应过来不对劲,她张口想喊人,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拉进去。

那只发热的掌心快将她的手腕折断,江月停来不及痛呼,她并未听到任何动静,转瞬即逝的气息亦是普通寻常。

直到滚烫呼吸洒落脖颈,江月停僵在原地,骇人也灼人的东西抵在她身后,哪怕脑子被酒浸得再蠢,她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

一瞬间入室抢劫,深夜鬼魂的恐怖故事浮上脑海,可每一条都与身后逐渐开始发抖的身躯相悖。

一路惴惴不安的心脏在此刻落地,可继而又被捂住口鼻的大掌摁到快要失氧。

江月停尝试拉下这只手,本以为会很困难,可出乎意料的简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僵硬,“你是谁?”

背后的人仍然保持缄默,江月停敏锐的感官能察觉到这人的眼睛一直牢牢停留在自己身上。

分明是夏日,而她连衣服遮挡的地方都开始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

问话落地,男人呼吸停顿,似察觉到她的不安与紧张,顷刻间又俯身贴住。

江月停整个人被调转方向,拥入一个夹杂烟草气与白桃香的怀抱里。

昏暗秾深,她的眼睛开始失明,只有耳朵传来奇异的熟悉气息。

熨热的体温渡来他的无言情绪,江月停眼眶突然发酸,缺失心脏的地方开始跳动他的心跳。

下颌忽然被捏住,她被迫仰起脸,暗沉沉的房间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仍在努力辨别。

借助窗外一点点的光源,目光凝在他脸上,她想要问问他的耳朵好没好,想要知道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可话到嘴边,声带像是被糊住一样又哑又涩,徒劳张了张嘴,江月停擡手按住他的手腕,两只手圈住那只掐住自己的手臂。

惊觉自己的手心好凉,她又忙不叠放下,残馀的热温终于惊醒了她。 “……你怎么进来的。”生疏至极的一句话。

莫寻鹤静立在原地,他想,也许她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他的指痕。

皮肤薄,脸皮薄,甚至连出口的承诺也如此单薄。

呼吸徐徐加重,不动声色地压下喉间干涩,他问:“很意外么?”

江月停想不到要如何回答。

而莫寻鹤也并未打算给她回答的机会,上前一步再次贴拢她,“见到我站在这里很意外,还是我打扰你与新欢相处很意外?”

“不想说,还是不想和我说?”莫寻鹤挑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纤细手指沁凉,再抚去还有隐约的汗渍。

莫寻鹤稍稍歪头,语气疑惑:“你在怕我?”

江月停无意识抽动一下,没应声,而是擡手去摸他的脸颊,指节不自然蜷起,直到指腹摸到一片温热水痕。

猜想得以证实,她却半点提不起精神,“你哭了。”

在她触碰之前,莫寻鹤有时间,也有机会挡住她的手以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颜面。

他是来寻一个答案,不是来丢脸的。

然而黑夜里擡起的手,在感受到她微颤的腰肢时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他又问:“那又如何呢?”

“你在害怕什么?”

江月停往后退半步,“你该走了。”

她的眼睛里只有他凸起的喉结,一点银白的光照上去更显锋锐,感受过很多次,捏过许多次。

所以滚动的喉结在提醒她,要快点结束这一场不合时宜的相遇。

地点是错误的,人是不该相见的。

片刻的拥抱早已不奢望了,她对自己的认知到位,这一切不过镜花水月。

随意一枚小石子丢进来,便会支离破碎,告诉她,所有都是假象。

往后倒退半步的动作令莫寻鹤眸光渐深,腰间倏然横过来长臂,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江月停只觉得侧腰快被掐肿。

啓唇想骂他时,微弱字音被男人吞入口中,又急又狠的架势像要碾碎她的所有抗拒。

后腰,双手,全在莫寻鹤的掌握之中,唯一能活动的腿在她预备踢开他时,莫寻鹤熟拈地俯身捞起她。

江月停的挣扎顺着滚入舌尖的咸湿偃息,舌根被吸得发麻泛疼,幽微痛呼传入莫寻鹤耳朵里,他置若罔闻般汲取她的气息。

浅淡酒精将他一个没喝酒的人也烘得生醉,江月停在他不设防的间隙一脚蹬开他,外套底下的吊带早已被男人的手掌蹭落肩头。

细密疼痛让她及时清醒过来。

床头开关打开,骤来亮光刺得两人皆是不适,江月停将外套往中间拢了拢,竭力让自己体面一些,冷声:“出去。”

莫寻鹤一动不动。

江月停发软的掌心撑着床边起来,即便矮上一头,气势不足,她也毫无畏色,指着门口再次重申道:“请你出去。”

“你对于你的食言没有半点解释吗?”莫寻鹤低头问她。

听见他的指控,江月停的黑睫几不可察的颤了下,随即说:“那又如何呢?”

莫寻鹤脸色倏地变沉,她可以说害怕结果不如意,也可以承认他的父亲逼迫她离开。

他并不在意她的退缩,只心疼她那一刻的孤立无援。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她现在这样半点不在意的语气。

“好,没有也没关系。”莫寻鹤点点头,声音平和到极点。

似乎连光线都偏爱他,江月停在这一刻擡起头,她终于看见莫寻鹤耳边挂着的黑色助听器。

像是被轰雷砸上头顶,许久未见的人好像瘦了许久,面庞线条更锋利,她擡起手想去触摸不应该出现的那枚东西。

“为什么……”

莫寻鹤神色难辨,捉住她想碰又不敢碰的手,“是不是要我一直好不了,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可是怎么会呢,江月停大脑转不过来,她想去摘下来,想要他承认这是假的。

抓不到光影,亦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莫寻鹤刨根问底,压迫过来的目光被她自以为是地覆上层伤创。

床单洇开连串的泪珠,混着男人低低喘息笼上她的愧疚与心疼。

莫寻鹤擡指挑开肩头挂着的细带,温热掌心罩上去揉捏,力度大到江月停忍不住痛哼,“轻一点……”转而咬唇:“轻一点好不好。”

他俯身咬住她当下只会喘的唇,舌尖探入檀口追着她的舌咬,在呼吸间隙哑声说:“想我怎么亲。”

他含咬殷红,牙齿磨过顶端留下水痕,“这样亲吗?”

“还是这样亲?”莫寻鹤来到她的锁骨处,上面凌乱挂着细带,靡靡夜色中徒增几缕情意。

江月停用力咬着发疼的舌,希冀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身下之人只会四处拨弄,弄得她难捱至极。

分不清他是故意的与她对着干,还是不小心听错她的话。

艰难从他的攻势中喘息匀净,“不是亲呜……”

莫寻鹤顿住,旋即拨开她的死守之地,答:“不喜欢轻?”

男人垂眼,单手按住她抗拒的双手,倾身压下让她逃不开挣不脱。

“那便如你所愿。”

随着他的话而来的,是骤然调亮的灯光,与愈发重力的手指。

除了他之外无人造访的清泉汩汩渗出润液,江月停难受地蹬着腿,无意识踢到男人。

等反应过来时,她撑起身子想道歉,却见莫寻鹤停下动作。

长指沾染的水泽缓缓往他掌心流淌蔓延,而莫寻鹤只凝着她的眼睛,忽而朝她牵唇。

在江月停无措目光中,缓缓摘下那枚黑色助听器,宽大掌心被它占据小块,像狰狞的恶兽耀武扬威。

她的心肝不自觉发颤,连带着双腿也开始动不了。

莫寻鹤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指腹摩挲她的侧脸,“乖,别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