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紧掌心
说话的时候他的热气一直往自己身上扑涌, 江月停低了低头,跟着他的动作看下去。
两人身上歪斜搭着薄毯,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腹部, 哪怕退了点烧,莫寻鹤的体温仍旧很高。
也就一点点心软, 江月停鼻间轻哼,“谁分手了还想着前任?”接着掌心隔开他的手, 用力攥了把他腹前的肌肉。
她这一突兀的动作, 莫寻鹤下颌绷紧,凑过去贴着她耳边闷笑, 答:“我。”
……怎么这么坦然,江月停心中一时感慨,拿不准他这是药效上来脑子不清醒,还是真心实意的答案。
仰躺着瞧头顶模糊的光影, 思来想去也将睡意酝酿出来,她感受着身旁人的平稳呼吸逐渐闭上眼。
莫寻鹤没有松开她的手,虎口卡住她的半个手掌按回了她的肚子上,又软又热。
他能感受到自己后背已经冒出薄汗,但他不想松开她, 等她睡熟后, 横过去的手臂稍稍用力,以一种不容分开的强硬姿态将人箍在自己怀里。
今年的夏天多雨,前段时间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没晴多久, 今晨又开始呼呼刮着风。
江月停是被热醒的, 浑身上下像刚从蒸笼里出来,鼻尖都沁着汗, 被子里面亦是闷热潮湿不已。
下床到窗前站定,她打开条窗缝,微微朝前俯身,飘进来的是雾汽一般的小雨滴,浸在脸上凉丝丝的。
这口气透的时间有些长,长到身后多了个存在感十足的人她也不想离开。
“我以为在做梦。”莫寻鹤说。
“那你继续睡吧”,江月停转过身,擡高手去摸他的额温,咕哝着:“退了吗?感觉还是有点烫呢。”
莫寻鹤拿过床边的温度计,当着江月停的面塞好,几分钟过后拿出来,“37.1,还好,退了。”
拉近两人的小桥算是敲敲打打修好了,江月停确定他真的退烧没事之后,推着他出去,“还有医生开的感冒药,也得吃两天,不能松懈。”
莫寻鹤撑住门框,捞起她的手,“你喂我?”
江月停无语,“你没手啊?自己喝,又不是什么小孩。”
“我感觉头还是有点晕,”莫寻鹤被江月停急吼吼地推到了厨房,烧水的动作慢吞吞的,扭过头问:“早餐想吃什么?”
江月停靠在岛台旁,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闻言答:“清淡点的吧,你这两天得注意下。”
“好。”莫寻鹤背对着她,垂眼轻笑了下,去冰箱找出鸡胸肉放进锅里面煮熟,水蒸气咕嘟咕嘟往上窜,熏得他面上也多了层湿湿热汽。
磕开两枚鸡蛋,放进碗里搅散,盖上保鲜膜扎几个孔,再放到蒸屉里开火。
“粥快好了,你先去坐着吧。”莫寻鹤还在忙早餐,江月停过去帮他盛好米粥,南瓜煮开散发着甜香。
黄澄澄的看起来极有食欲,闻起来也可口,尤其是在下雨的清晨,一碗小米粥再合适不过。
莫寻鹤后出来,鸡胸肉切开撒了些黑胡椒与粗盐,焯过的芦笋摆进盘中,同蛋羹一起端出来。
江月停从卫生间出来,头发用根橡皮筋扎起来,莫寻鹤留意到是他一直放在床头的那根,不知道她是怎么注意到的。
坐不住,他轻轻抓着衣角,索性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个火龙果和甜瓜切好装盘,把叉子扎进去放到江月停手边。
“别做了,先吃饭。”江月停还以为他是去拿药过来,这会儿看清他是给自己切水果,不由说道。
“嗯。”
一顿早饭吃得安安静静,昨晚的亲近像是他臆想出来似的,吃过早饭后,他找出医生开的药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冲剂和胶囊药片都有,江月停看到那一大堆,没忍住帮他接好水,冲兑好。
浓重的药味刺鼻,她靠在桌边,低头将那碟水果推到莫寻鹤面前,“先吃药,吃完再吃这个。”
这下满意了,莫寻鹤数好这一顿要吃的药,握在手心里往嘴里塞,江月停把温水递给他,轻声说:“慢点吃嘛,一下子喂这么多。”
“没事”,莫寻鹤摇头,拿过旁边的冲剂仰头t喝完,嘴角沾了点黑褐色药渍,江月停看见了抽出纸巾,“擦擦。”
莫寻鹤仰头看她,“嗯?在哪儿?”
“右边,唇角。”江月停说。
没等来他想要的,莫寻鹤也不亏待自己,握着举到他眼前的手,就着这个动作让她给自己擦。
一下一下蹭过唇角,江月停看见那瓣唇慢慢变红,手指偶尔会蹭过他侧脸的肌肤。
回过神来,她把纸巾匆匆往莫寻鹤手里一塞,“你自己擦吧,我得回去了。”
莫寻鹤明显没反应过来,前一刻两人还亲亲热热摸摸嘴巴,她这是嫌弃药味太重?
江月停从他卧室里找到手机,出来后看见沙发上自己的包正坐在盘盘屁股底下,伸手撸了把它哼唧起伏的软肚子,“乖盘盘,快起来。”
盘盘屁股一翘,让出了地方,就是掀眼的表情,让江月停忍不住发笑,还挺像莫寻鹤的。
“你要走了吗?”
江月停直起身,脸上的笑意停住,望向不远处的莫寻鹤,点头:“嗯,你都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在耍我吗?”莫寻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很轻,但情绪并不平静。
江月停感觉他的视线太过灼人,拧眉:“我耍你干嘛?”
莫寻鹤两步走过来,拉着人去书房,江月停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你想干嘛!很疼啊,不是你的手就能随便攥吗?”
莫寻鹤不吭声,把人圈在桌子上,低头从她包里找出户口本,“身份证在哪?”
江月停还在揉手腕,心里早就骂骂咧咧的,听到这话,不解问道:“身份证?做什么?”
男人仔细盯着她的脸,确认她真不知道后,按住她的后腰,另只手打开旁边的抽屉。
江月停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莫寻鹤从拿出了户口本,啪嗒一声摊开放到桌上。
?
莫寻鹤盯着他,江月停盯着两个红通通的户口本。
良久,她抽了口气,震惊之馀又不太敢相信,“你……想做什么?”
莫寻鹤哼笑一声,“我想做什么?”
江月停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感觉手指头都快紧张撅过去了,“……我哪儿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看不出来吗?”莫寻鹤扬了扬下巴,朝外观一模一样,但内里不同的两个户口本一点,“和你,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江月停皱皱鼻子,正色道:“不好笑。”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莫寻鹤勾着她的下巴尖儿擡起来,不悦问:“还是说你昨晚都是看我可怜,哄骗我的?”
哄骗什么的,听起来也太严重了吧。
江月停:“你还好意思提昨晚?你昨晚睡得那么死,想问你都没法儿,我上哪儿哄骗你去?”
莫寻鹤的口气愉悦起来,陈述道:“你关心我,看我摔倒立马回来,还担心我,叫了医生来还不够,你还亲自照顾我。”
“所以,这跟哄骗你有什么关系?”江月停着实纳闷儿。
“昨晚还摸我,今早拍拍屁股就要离开我,这难道不算哄骗?”莫寻鹤越靠越近,谴责她的话也与愈发真情实感。
他的话像贴在她耳边说的一样,江月停缩缩脖子,嫌痒。
莫寻鹤嗤笑一声,继续谴责她:“骗我以为你放不下我,骗我放松警惕让你趁人之危,还骗我……”
“等等,什么趁人之危?”江月停忙叫停他,且不说他前面的话到底对不对,又究竟带了几分主观臆测的成分,单就这个扣上来的假帽子她就不可能听之任之。
“你,对我,趁人之危。”莫寻鹤悠悠说道。
“我?!”江月停指着自己,旋即深呼吸,说:“你病还没好是吧,那我不跟你讲。”
“好了,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好了还发什么疯,赶紧让开,我要回家。”
“你要对我始乱终弃?”莫寻鹤声音低下去,倒真像被人耍了个彻底一样。
江月停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忍耐许久,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说话得讲良心,要不是我给你叫医生,给你换药,你早烧死在家里了。”
“你承认了。”莫寻鹤肯定道,掀眼看她:“你还关心我,你其实不想和我分手的。”
“……我”江月停噎住,张张嘴,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无论他说什么,这人肯定都能绕到这上面来,说来说去都要她承认她还爱他。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吗,为什么分手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不止他的家人,还有她自己也不想再掺和进去,和他在一起真的费心费力费脑子。
“莫寻鹤,我不怪你骗我,但你真的不清楚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恼怒渐消,莫寻鹤察觉到她的平静,他的喉结滚动,垂眼说:“因为我太蠢了,因为我听不见……因为我不想你嫌弃我。”
鼻腔猝然涌上股涩意,江月停摇头,“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听不见,我们之间,其实差的很远,你懂么?”
“哪里有差距?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要因为旁人而抗拒这一段感情吗?”莫寻鹤当然明白她的顾虑。
可是顾虑能消,她却不愿意再相信自己如何是好。
“你还是要丢下我吗?”男人湿漉漉的语气让江月停完全看不下去。
江月停自觉说不通他,自暴自弃道:“可我就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能怎么办。”
“这个别人是谁?”莫寻鹤眼尾上挑一瞬,“你那个同事?还是谁?”
“你烦不烦,老是这么说有意思吗?”江月停不满地推他,没推动,转道去掐他的腰发泄。
莫寻鹤闷哼一声,朝她挨得更近,“不是别的男人,那是谁?”
“我父母?”莫寻鹤说,“你担心他们?”
江月停偏过头,没应声但耳朵留意着莫寻鹤的动静。
他好笑地擡手去刮她的鼻尖,骤然红了小片,“笨蛋,你以为这户口本从哪儿来的?”
“他们早就管不了我了,从做完手术下来,我答应奶奶回啓元之后,他们就彻底死心了。”
莫寻鹤扣住她的侧脸转过来,声音温柔,“什么后顾之忧也没有了,月停。”
江月停还是不想相信,她闷声闷气地开口:“你总是骗我。”
“可我在爱你这件事上,从来不说谎。”
莫寻鹤扣进她的掌心,指腹揉过她的颊边,温声说:“和我领证,做一对再也分不开,受法律保护的爱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