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蛊惑人心(二)
他闭着眼,连呼吸都平稳得像是真的入定了,看来是要坚持到底。
“真像啊……”她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雷般的重量,“像极了你们祖上那位斗帝啊……”
什么……
他豁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秘辛无动于衷。
见他终于上钩,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来了兴致:“你,不,应该说你们魂界所有人,怕是都不知道……当年你们魂族那位斗帝,究竟是怎么成为斗帝的吧?”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开来看。
他目光如淬毒的刀锋,一瞬不瞬剜着她:“你想说什么。”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逼问。
“急什么?”她指尖轻点他的眉骨,像在逗弄笼中困兽,“听我说完,对你没坏处。”
“他呀……可不是什么族长,不是什么族内第一人,他……不过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副手罢了。”她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角,“可谁能想到,偏偏是他,越过了那么多惊才绝艳的俊杰,最终成了斗帝。你以为实力就够了?不,成为斗帝,实力是根基,可气运……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是重中之重啊。”
“魂灭生……”她仰头望着他,笑得明媚又危险,“你很像他……我很看好你……”
她的手再一次抚上他的脸,这一次,他没有躲。
他的冰冷与她的暖在相触的刹那,像极了冰火淬炼的刃,悄无声息地割开了心湖的平静。
又像伊甸园中悬在枝头的苹果,果皮泛着诱人的红,阴影里却缠着毒蛇吐信的嘶嘶声,明知危险,却让人挪不开眼。
”好好想想。”
她心情大好地走出去,唇角勾着抹冷笑。斗吧斗吧,斗得越狠越好,死多少人她都不在乎。
让她算算——魂灭生与虚无吞炎的嫌隙已生,还得再添把火。魂风?那小子眼高于顶,怕是最不服魂灭生;魂天帝虽老奸巨猾,可谁不觊觎那斗帝之位?
挑动这两人与魂天帝反目,魂族的水只会更浑。
至于魂虚子那群老东西,见了她就直勾勾盯着,丑得倒胃口,整天“桀桀”怪笑。若不是还会炼药,实力又强,早被她宰了。
不过……炼药?
这两个字突然在舌尖打转,她眉尖微蹙,恍惚间似乎有段模糊的记忆闪过——这词……好像在哪听过。
她眯眼将沾血的脚伸进溪水,冰凉的水流冲开血渍,漾出转瞬即逝的红痕。身旁调戏者的尸体双目圆睁,锦袍银纹透着斗宗身份,死相倒比生前的急色更狰狞。
脚洗得干净了,脑海里却好像有个念头闪过,是什么来着?
她皱起眉,那段记忆偏生像水底的影子,抓不住。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直到踏入一座城池,瞥见码头竹架上晾晒的小鱼干……
唔……
韩枫提过的那个药尊者,她想起来了。
她叼着块刚买的鱼干,咸涩味刺得舌尖发麻,但也舍不得放,随手撕开空间裂缝,闪身到了当年与六翼鸟分别的山坡。
四五年光阴,昔日光秃秃的山坡竟起了座寨子。
此刻寨子里灯火通明,一群人正围着主位通宵达旦地劝酒,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集体恭维。
主位上的男人身材修长,脸上却带着几道淡金色的鸟纹,衬得本就普通的五官越发怪异。他正敞着衣襟开怀畅饮,满脸得意。
“来来来,大哥,再喝一杯!”底下的喽啰捧着酒坛,谄媚的笑堆了满脸。
他哈哈大笑,灌下一大口酒:“还是我有心机!那城里的城主送美女就想抵攻打我们的债?哪有那么容易!”
离开那残玉后,他就用她给的化形丹化了形,没事可干便占山为王。
本想划个山沟沟安稳修炼,顺便等着那残玉。
她走之前分明说过,只要乖乖等她回来,就再赏他一颗七品丹药——这诱惑实在太大,他不是没想过跑路,可一想到那枚能助他突破瓶颈的七品丹药,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普天之下,能炼制七品丹药的炼药师屈指可数,哪是他一个区区斗宗能随便求到的?
没成想刚在这山头扎下根,就被城里的城主视作眼中钉。那老家伙召集了不少人手来围剿,他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下手狠了些,打死打伤了好些人,才总算让对方收敛了气焰。
后来城主就给他送了人,一个个弱不禁风,说是送媳妇。
呸!
他们鸟兽一族喜欢的雌性都是胖胖的、肥嘟嘟的,哪有这种瘦猴子!
“大哥说得是!那些娘们弱不禁风,哪配得上您?”有人立刻接话。
他更得意了,一挥手:“太难看了!全给老子退回去了!”
周围的喽啰面面相觑,不敢笑。
这位大人的口味太特别,弱柳扶风的瞧不上,非要膀大腰圆的。可城里最胖的王寡妇,在他眼里都算太瘦,真是……
但没人敢反驳,只能接连劝酒。
醉酒之后,他拍着桌子:“谁是天下第一鸟?”
“六翼大人!”
“谁最美!”
“六翼大人!”
“谁最厉害!”
“六翼大人!”
他乘着酒劲“哐当”踹翻了酒桌,满桌杯盘碎了一地,叉着腰嚷嚷:“没错!我六翼就是天下第一鸟!等那破玉回来,老子立马跟她割袍断义,当年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当宠物遛的仇,今天就得报!”
远处的她正啃着鱼干,听见这话“噗嗤”笑出了声,指尖捏着的鱼干碎渣簌簌往下掉——行啊六翼,这几年没见,不光长了个子,还长了熊心豹子胆。
“哦?破玉?”
他正唾沫横飞,这声问话跟淬了冰似的钻进来,吓得他一个激灵,酒意“嗖”地跑了个干净,脖子跟安了轴承似的僵硬转头。
老天爷!
这不是幻觉吧?
居然……
是真的。
看清来人的瞬间,他“噗通”一声跪得笔直,膝盖砸在地上的动静比刚才踹翻桌子还响,眼泪鼻涕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淌:“主、主人!您可算回来了!小的每天给您烧高香祈福,就盼着您老人家驾临呢!”
“主人?谁是你的主人?”玉灵慢悠悠走近,赤裸的双脚悬空划过地上的酒渍,“方才不是叫我残玉么?不是说要割袍断义,报遛狗之仇?”
旁边的喽啰们“唰”地跪成一片,后脑勺都快贴到地面了。
刚才还喊着“六翼大人天下第一”,这会儿见他们老大跟条泥鳅似的趴在地上,那反差看得人嘴角抽搐——
这哪是分道扬镳,分明是见了猫的耗子!
有个新来的愣头青没见过这场面,瞪着俩圆眼小声嘟囔:“六翼大人……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老油条捂住嘴,按在地上一顿猛磕,心里把这傻小子骂了八百遍:
作死啊!没看见大人腿肚子都在转筋吗?
六翼鸟见躲不过去,索性心一横,双手死死捂住脸,膝盖在地上蹭着往后挪,哭丧着脸喊:“主人!有话好好说!小的这张脸……这张全族公认最俊俏的脸,可不能打啊!打坏了以后怎么找媳妇?您要是气不过,打屁股!打后背!打哪儿都行,千万别动脸!”
玉灵挑眉看着他这副怂样,唇角勾着笑没说话,抬脚就朝他屁股踹了过去。
“哎哟!”六翼鸟疼得蹦起来半尺高,刚想再嚎两句,就被她眼疾手快薅住了后颈,跟拎小鸡似的往寨子里拖。
旁边的喽啰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听见屋里传来“砰砰乓乓”的声响,夹杂着六翼鸟此起彼伏的哀嚎:“别打脸!真别打脸!哎哟我的尾巴毛!”
片刻后,她施施然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