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40. 戛然而止

    秋高气爽,是举办运动会的好天气。


    姜泽从见面就开始吹嘘自己这双鞋是有多专业多棒,内容四面延伸。


    陈兆在每一个合适的节点上点头附和,又一次意识到这个学校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家境良好,只有少部分是依靠成绩实打实考进来的,而其中之一,正站在自己身旁。


    “这双鞋可花了我不少呢,整整一……”


    他微微咳嗽了几声,轻轻用手肘撞了下姜泽。


    “整整一百多!”


    姜泽话音迅速一转,他探头去看江珉,有些不好意思,却发觉对方正发着呆,什么都没听见般。


    下一秒,却见他忽然站直了身体,一言不发朝人群里走。


    “什么情况,我都把一万改一百了,他他他……”


    “他怎么了?”蒋洲领着水刚过来,看江珉怒气冲冲的样子心中感到不妙,连忙转身追过去。


    远处女孩齐肩的发乌黑浓亮,披在肩头,刘海有些长,把眉眼遮得七七八八。


    几人拉拉扯扯走了过来。


    “江珉,放开我。”很轻的语气,太阳晒得江姜快要蔫了,直到被拉进阴影里,才有了些活力。


    她视线在几个人身上转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江珉的方向上。


    陈兆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却下一秒就被江珉一掌推开。


    “我问你,周善宇到底是谁?他到底怎么会报上我们班里跑一千米的名额?现在啊,你哥我得替你那个什么周善宇来跑一千米。”那些怒火和担忧连带着先前积压的秘密越压越难以停歇。


    江珉很早就想说了,奈何妹妹被外婆接回去住了一段时间,一直找不到碰面的机会。


    他俩是亲兄妹,从小相依为命,如今却像各奔东西。


    如果没有意外,江姜本该是和他一同毕业,一同长大,绝非是现在这样,逃课留级被处分,他再谈起这个妹妹,内心百感交织。


    所有的一切,却都可以怪到周善宇这个名字上,他坚信江姜绝对是被奸人所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以前一个样,现在一个样。”话说出口,江珉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对,唇瓣摩擦着,气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周围人各分两派劝着彼此。


    陈兆被姜泽拉着挡在江姜面前,他视线垂落,却见眼前人目光凝在他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好歹亲兄妹,你们别吵啊。”


    江姜一言不发,圆圆的眼睛一直都瞪着他。


    陈兆面色不改,不友善的目光照盘全收,但他始终都背对着江珉,江珉所能知道的,也只是他妹妹红着眼大吵几句后转身离开。


    五十米跑道上传来了开跑的枪声,混在一起把声音推远,变成风。


    江珉在原地愣神了几秒,他对周善宇所有的了解也不过是性别罢了,如今茫然道,“他是我们学校的?”


    “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吗?”


    “……我一定要找到他。”


    这样一个应当参与的环节,陈兆目光却留在远处背影上。阳光明媚,她手里拿着纸。


    江姜小跑过去,低着头,他唇微微紧绷了一瞬,直到看见两人没有任何对话后才垂下眼。


    “陈兆?陈兆?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一愣,不好意思地笑,“好像看见了认识的人。对了,我们班参赛名单在哪里啊,我想再去看看。”


    年年都办的运动会,年年都不放心重复看着的名单。


    一切都像是阴差阳错,人生却每每总是这样难以避免的阴差阳错。


    “这个名单还会变吗?”他听见自己在问。


    姜泽忍不住笑出声,“你傻啦?当然不会了,就算临时换人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那就好。”陈兆松了一口气,瞎扯理由,“我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给自己报一个。”


    -


    宣传稿分了班次,宋晚晚交完自己的最后一张,回到位置上时班上几个女生快把她夸的天花乱坠,说什么不亏演讲得奖,写的真好。


    她只觉得自己一整张脸在缓缓烧起来,面对这样的话总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才好,那句其实是她初中时候写的素材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她眼睛弯弯的,“我去买点水喝,你们要喝些什么吗?”


    最后变成了两瓶橙汁。


    小卖部里人并不多,这样活跃的日子,人们总是涌现在学校里的各个角落。


    宋晚晚拿完水,又买了根棒冰,看着一架子的膨化食品,想着要不要买一袋吃。


    熟悉的声音却从空隙里传来,“你怎么又买巧乐兹?”


    她眼神一怔愣,下意识垂眼看着自己手里同样的紫色包装。


    下一秒,懒洋洋的嗓音带着欠揍的意味迎上来,“你管我,我爱吃。”


    是刘泽然。


    不管怎么样,或许就当作是人潜在的第六感,她现在不怎么想见到刘泽然,总觉得碰见了就是一连串的坏运气。


    宋晚晚决心要赶紧走,可她忘了出去的路必须得经过冰柜,不过才刚刚走到转弯处,看见他的背影又尴尬到躲回原位


    等等吧,或许等等就好了。


    幸好小卖部是木地板,还能听得清脚步声。


    她沉默站着,脚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地板,余光里,灰尘向上飞扬,又闪着光轻轻落下。


    直到声音都消失不见。


    宋晚晚缓下一口气,低着头想赶紧溜,只不过刚一转身,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漆黑瞳孔波澜不惊。


    屋外阳光从小卖部后方狭小的两扇窗中滑落,越过他头顶,落到自己手上,照亮那个小心抽动出来的巧乐兹。


    有水珠顺着包装袋快速滚落,昭示着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空气像尽数抽离了一瞬。


    刘泽然单身靠在货架上,面无表情睨着她,随后径直从她手里夺过棒冰,转身就走。


    他路过冰柜时扔了进去,重新捞了个冻得邦邦硬的出来。


    宋晚晚是想趁机逃走的,可她没想过对方会突然停下,脚步一乱,扬起的发梢似乎再近一毫米,就会碰到他的衣衫。


    刘泽然眼里是讥笑,明明是体贴的行动,被他做出来却像一种嘲讽,“你不是不爱吃化掉的棒冰?”


    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平视着只能到肩膀的身高差。


    时间好像又回到最初的节点。


    商南总在同样的一场雨里开学,又总在同样的时间里举办运动会。


    宋晚晚看着他的脸,内心就像被匆匆灌下的那瓶苏打水,气泡骤然炸开,碰的四处都发麻。


    而这样一个,曾经在很长时间内主宰者她情绪的始作俑者,缓缓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


    中午来小卖部吃饭的时候,有的人会去宿舍二楼的楼梯上坐着,有的就直接站在外面。


    刘泽然带着她弯弯绕绕,来到了教学楼里空着的小教室。


    他轻轻推开,又把这扇门重重扔上。


    包装袋被轻轻撕开的声响传来,刘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拖了张椅子来坐在她身旁。


    不用直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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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话想问你。”刘泽然垂眼,把她握在手里的棒冰拿过来拆开包装,再塞回她手里,“干嘛愣着。”


    棒冰忽然进入闷热的空气里,外层挂上绵密的水珠,她只是握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关系,那我来说。”


    因为未知,所以恐慌,因为内心有了异样的期盼,所以倍感煎熬。


    她捏紧了手,恨不得睁开眼就是明天,忽然听到对方开口,“其实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不然为什么,之前吃了一半就跑了?”


    “因为,因为……”宋晚晚说得很慢,她想对方果然还是很在意生日那件事,“红酒被你洒在我身上,而我又觉得太难堪了。”


    刘泽然沉默着,久久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她从来没准备过计较,宋晚晚低声道,“没事。”


    “我一直想问你,我有没有为难过你?”


    “……没有。”


    刘泽然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要总是为难我?”


    宋晚晚一愣,侧过脸看着他。


    视线里的人眉目冷淡,夹杂着一股轻淡的倦怠,“你不想吃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都不一起吃,但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些消息,你是想发给其他人的吧?你为什么要让我……”


    “你觉得我想发给谁?”宋晚晚抬起头看着他,竟生出几分,觉得自己可笑的想法来。


    目光交接,没有人说话,彼此视线间却仿佛已经能透出那个共知的名字。


    巧乐兹化的太快了,顺着流到手上。


    宋晚晚站起身,她深深呼吸,棒冰被她扔进垃圾桶里,她想要不回头地走,可眼角的潮湿却像一场挽留的潮汐。


    第一次吃就是在那场运动会。


    她被晒得头昏脑胀差点被人撞到,刘泽然拉了她一下,她却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鞋。


    做为补偿,只好请他喝瓶汽水,然而这人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冰柜上。


    他眼神实在太炙热,宋晚晚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转过脸笑着说,“你想吃的话就拿吧,我买单。”


    可名字,口味,什么却都是后知后觉。


    走廊中微风阵阵。


    宋晚晚停下了脚步,她想,至少也要说清楚,至少也要告诉他,她匆匆转身一路往回走,那扇被她关上的门却半掩着。


    他说的话隐隐传了出来,“……因为不喜欢,所以这样。”


    一样的声线,清凉的,冷淡的,落在肌肤,渗进骨肉。


    不知道哪里的水渍掉了下来,她像站在漫天雨幕中,阴冷的穿堂风灌进后背。


    不知道能做什么的日子里,她总是在等待,等雨下落,等雨停。


    恍惚间回到那天,天气预报又出了差错,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走出小卖部的那个瞬间骤然阴了下来。


    他眼里明晃晃都是笑意,“好巧,我也很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巧乐兹,对了,我们是一个班的,还记得我吗?”


    “啊?”宋晚晚错愕地对上他肆意的眼,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上午一连夺了几个冠军的种子选手。


    这样天才的体育道路,戛然而止。


    这样只能提前预见十五日,曾以为漫长到无边无际的晴天,截止在以为能和你缓和的第一瞬。


    涩意从眼角漫出来。


    隔着一层玻璃,刘泽然坐在屋内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窗户上层层叠叠的雨痕斑驳一片,模糊,粘连。


    她后知后觉。


    不喜欢的黄梅雨季,或许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