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42. 时来运转

    宋晚晚高一那年,并不是自愿来的商南。


    云城高中分公私立之分,商南会在初三时先开展一回私下考试,招揽一部分原校的优良学生,剩下的名额则从中考中选。


    那次考试,她故意考砸了。


    十几岁的年纪里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件很幼稚的事,但宋晚晚总觉得要是十几年后的她回到现在,大抵也会做出同一个选择。


    中考那会托了瞎蒙对的三分,恰恰好达到商南的线。


    她是想填志愿去公立学校的,然而,李静楠花了大价钱将她买进了重点班。


    班里直升和考进来的同学几乎各占一半,分数、成绩,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她不知道大人社会的规则就是如此,也没有坦然看开的勇气。


    军训第一天,就在她以为自己未来高中三年都要一人度过时,前桌女生转过了身,笑眯眯的,“马上吃中饭了,要不要我们一起吃?”


    她说她叫谢柠,是从一中考进来的,没想到她爸妈愣是给她买进重点班,自己成绩又不好,想起这回事就觉得头疼。


    那时候坐在食堂里,宋晚晚正夹起一块土豆,炖的烂,不锈钢筷子微微陷进去,抵在大抵还需要三两小时才能软化的内芯上。


    她的心也和这块土豆一样,因为草草几句话,忽然就想卸下防备。


    宋晚晚抬起头笑了,坦白道,“我也是买进来的。”


    坐在她对面的人眼里有些愣然,不过两三秒之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一句话,一点相同之处,这段友情却维持了远比她所想要长的时间。


    有了期待,就开始害怕失去,因为懂得过于珍贵之处,反倒束手束脚,生怕被抛下。


    运动会四处的欢笑呼喊声还随着风左右间翻来覆去,树下一行人却是一片死寂。


    谢柠砸完那个矿泉水瓶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很用力地拽着她的手离开,一步也没回头,发丝在脑后甩出夸张幅度。


    宋晚晚仓促叫了几声她,却无济于事。


    她想起成绩栏前谢柠也是这样拉着她撞开刘泽然,如今重重串联在一起,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快要蹦出来。


    直至走到偏僻地带,谢柠才松开手,她的肩膀在细细颤抖着。


    宋晚晚急忙重新拉住她,可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柠已经满脸泪痕地转过身来质问,“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为什么关于你的所有事,我都要从别人那里听到?”


    “那天吃完饭我回教室,听见班里有人在说你,说你以前初中的事,还提到了刘泽然,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在骂你的,气的我跟他们大吵一架。”


    “是有多见不得人吗?我以为我们关系明明很好了啊?是我对你来说很见不得人吗?寒暑假里我们甚至都没一起出去玩过。”


    生气不是一个善意的情绪。


    可对宋晚晚来说,却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着想而生着气。


    她愣在原地,是难过的,就像流心黑巧,抿化之后却从钻心的苦里泛出一丝甜,愣愣道,“是我……”


    宋晚晚紧紧握着她,学着成绩单前那次的模样,试探着五指相扣,“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怕你知道,怕你知道了之后也不想和我做朋友。”


    “出去玩的事情是因为……”


    她话音顿了,要说吗?


    暴雨天,在电影院,带着雀跃的心情等待旧友,得到的却是宛若躲避狗仔般的架势,连多待一秒都不肯。


    宋晚晚狠下心,“是因为以前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她说其实不太愿意和我在一起,怕被别人看见。”


    谢柠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眶红红的。


    宋晚晚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对不起,我没有觉得你不好,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眼角一涩,温润的潮湿从四周泛起来,包围住目及之处,滚成圆润一滴,就在要掉下来的那瞬间,谢柠抱住了她。


    她的肩头被自己眼泪弄湿了一小块。


    “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高一那会我同桌也是个女生,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所以才找的你啊。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宋晚晚紧紧抱住她,把脸埋了进去,“对不起,他们很多人都说刘泽然出事是因为我,我怕你也会不会知道之后就不太喜欢我。”


    “还有陈兆……我其实跟陈兆认识,我们关系算得上朋友,医院里见过一次,后来就一直在联系。”


    “这就是全部了,你听见的半真半假,我……”


    谢柠气的锤了她好几下,“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远离你啊。”


    宋晚晚忍不住笑出声,她眼睛弯起来佯装疼痛般捂着那块,“好痛。”


    谢柠人傻了,揉了好几下,“没事吧,我太用力了吗?”


    宋晚晚看着她眼里一直在笑,可湿润的温热忽然又漫了上来,像给她套上一层柔软滤镜,她们的手紧紧牵着,在日光下微微发热,像终于落地。


    她笑了,眼泪滚下来,被谢柠指腹揉去,“我骗你的。”


    -


    两人之间终于把所有都说开了,尽管不在一个班,但一起去食堂,一起在体活课上碰面,谢柠这学期办了住宿,她们会一起走到教学楼下再分别。


    运动会也过了,宋晚晚在的班级拿了个第二,班主任十分开心,说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后排男生哇啦一声就吼了起来。


    她坐在欢笑声里一同朝后看了看,这样的气氛含她在内,林佳瑶笑的快倒到她手臂上。


    商南时间排的恰恰好,运动会完就直接放国庆了,学校说是大发慈悲地送了大家半天假。


    后排男生又叫起来。


    先前交的暑假作业有些科目根本就没收,她决定把这些挤占课桌空间的书全都带回去,弯着腰理了好一阵,匆匆捧在怀里朝外跑。


    两栋教学楼间用天桥来连接,谢柠就站在那边等着她。


    “这些书你居然还留着!”谢柠眼睛都瞪大了。


    宋晚晚笑笑,“所以我带回家嘛。”


    两人照旧走到楼下,隔着一摞书来了个拥抱,弄的啼笑皆非后才分别。


    出校门一直朝回家路走,街道空空,偶有人走过。


    宋晚晚低头慢慢走着,许是最近过得太开心,她一步一步踩着落叶,压出清脆一声,整个人像轻轻地浮起来。


    忽而,身侧掠过急促一阵风声,是辆电瓶车极速飞过。


    她吓了一跳,连忙朝里避了避,抱着的书却接二连三倒在了地上。


    宋晚晚连忙蹲下身一本一本捡,她上下跳着的一颗心还没缓过来,指尖按在边缘,面前却忽然落下来一片阴影。


    很轻很浅,像春天里香樟树盖在地面上的纱。


    她呼吸怔愣了一瞬,下意识抬头,陈兆在看着她,眉眼弯弯,“当心。”


    微风吹过,扬起发丝,春天的温度顺着耳缘攀爬。


    那本书被他缓缓捡起,连同身边的很多本,整整齐齐一摞,他言语温柔,“这边晚上电瓶车开的急,我帮你一起搬吧。”


    这句话落下,宋晚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快几分钟,匆匆低下头抱起自己怀里的,“麻烦你了。”


    “没事的。”


    两人一起搬书往回走。


    自从那回教室里的对话后,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坦然接受两人朋友的关系,也不再总是拒绝陈兆礼貌的帮助。


    只是夜深人静,诺大街道里只有两人快要叠在一起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尴尬。


    宋晚晚低着头,视线里自己左脚右脚接连出现到第三次,准备好的话在嘴里含了四五秒,终于能以一种自然的方式说出口,“好早前一次小卖部买巧乐兹我看到你了。”


    他像是思考了一瞬,那股温暖的橘子皮的味道随着吹来的风被递到面前,“我也是。”


    宋晚晚笑了笑,“哦。”


    真的,怎么会这样,这么尴尬。


    她心里像有个小人上蹦下跳,抱着自己头发原地不停转着圈圈,冒出的想法却不是逃跑,只是想要缓和着这样的气氛。


    就当她斟酌完准备再起一个话题时,身后忽然响起响亮一声,“哥!”


    好耳熟。


    宋晚晚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干些什么,骑着自行车的周扬潇洒到场,食指与中指并着在头上一挥,顺带着朝她身旁人送出一个眨眼,“哥!”


    一瞬间,现在一片死寂。


    周扬笑容僵在脸上,迅速变脸低下头仓促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打扰了。”


    他连前方路都不看了,直直由着车撞上了树,一声巨响后狼狈地倒在地上装死,一点微弱起伏都看不出。


    宋晚晚心里松了口气,这下比她更尴尬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本想别过眼,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关怀了句,“他没事吧?”


    陈兆视线顿了顿,扬声道,“周扬,你要我帮你打个120吗?”


    没想到躺着的人立马自己爬起来了,低着头朝他们走过来大大方方打了个照顾,“好巧啊,居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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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碰面了,看来我没认错啊,哈哈。”


    宋晚晚看着他有些笑不出来,周扬视线有些回避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心知肚明般连她的份一起笑了,“哈哈。”


    没想到他的目光就这般继续飘向了陈兆,持续盯着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陈兆下意识退了退,看看他又看看宋晚晚,试探道,“哈哈。”


    晚风吹过,鸦雀无声。


    宋晚晚垂下头紧紧闭了闭眼,怎么能尴尬到这种程度啊,如果能放到冷笑话大赛上去评比,估计都能是毫无悬念的第一。


    周扬的笑声把这分给三个人的笑串了起来,他像个白痴一样笑了半天,又揽着活一起搬书。


    往后半段路,就变成了沉默的三人行。


    已经快十点半了,大多数店门都早早落下帷幕,宽长一条街上只有便利店还闪着荧荧白光。


    宋晩晚指了指店门,“要不,我们去哪里坐一下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搬就可以了。”


    “我都可以。”陈兆一步走上前,借着半边身子撑开厚重的玻璃店门,把那叠东西搁置在了小吧台上。


    两人回头看周扬,却没想到,迎着灯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干脆利落地掉到了书的封面上。


    周扬缓缓闭紧眼,他想今天的脸算是丢完了。


    -


    “别哭了。”陈兆又抽出一张纸塞给周扬。


    宋晚晚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许是谢柠那番作为带给了她力量,她难得这样恶狠狠地说,“周扬,不许哭了!你哭的像我在欺负你一样!你再哭我就要骂你了!”


    说完这番话,她心里终于缓下一口气,心想自己表现的还不错吧,没想到一转头却恰好对上陈兆看着她的视线。


    亮晶晶的,眼里似乎都能映出崇拜两个字来。


    宋晚晚脸一下就红了,她恨不得把手里的冰汽水捂到脸上好好降降温,如今却只能强装着镇定递了罐给他,“谢谢你帮我搬,请你喝。”


    薄薄的水雾在指尖交替,更加清透的凉意。


    陈兆接过来呆滞地握在掌心里,数不尽的水珠就顺延着跌落衣角,轻轻地黏在肌肤上。


    倘若没有周扬轻轻的啜泣声,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夜晚。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傻了,这时候的宋晚晚漂亮的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发脾气也那么可爱,似乎这样别样的情绪更显的生动活泼,眼里亮亮的。


    而她坐下来打开了拉开易拉罐,甩了甩一手湿淋淋,仰头灌了一大口,“我看你月考分数好好诶,以前好像都没有在那种分数里见过你的名字。”


    因为,为了和你考到一个班,我一个寒假上了三种补习班。


    陈兆眨眨眼,省去这句话,“可能都是这个班的风水好,老师也好。”


    宋晚晚有些愣神,“现在还有风水这种讲究吗?”


    陈兆心里冒出一句巨大的完蛋了,他面色不改,依旧温和笑着,脑袋却飞速旋转试图扯出些合理的解释来,“比如,我看我们教室在学校的东面,太阳就从东边升起的,感觉特别……”


    “特别什么?”宋晚晚很认真地看着他。


    “特别……”陈兆一颗心跳得不停,眼前人一直看着他,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只好装模作样拿起苏打水喝了一大口,试图显得自己很忙,“好吧,都是我瞎编的。”


    她眼睛微微瞪圆,像是没想到般,不过三两秒后,就捂着嘴笑出了声,眼睛都弯起来像月亮那样。


    便利店玻璃倒影里坐着的是三个人,他和宋晚晚面对面无法控制地笑,周扬坐在最边上不敢发出声音地哭。


    陈兆心想下次自己绝对要跟周扬说清楚,这种场合就不要再喊自己了。


    尽管他的一颗心现下跳的有些不受控制。


    “那我就先走啦。”宋晚晚站起身来,眉眼弯弯,“今天谢谢你们帮我搬书,剩下的路我自己就行了。”


    周扬还沉浸在苦涩的情感里不敢回话。


    她独自朝门口走去,陈兆下意识起身,在她身后帮她推开门,“当心,脚下有台阶。”


    “好。”


    眼前人身形远了,渐渐融入这片夜色。


    “哎哟,当心。”


    还哭着,却又要来起哄的声音,周扬慢慢直起身来,眼睛已经红了。


    陈兆倚在门上,歪头随着玻璃门慢慢转回屋内,对上周扬打趣的视线只是笑了,眼里亮晶晶的,像上天终于眷顾人间,肯把星星一落而下。


    他想,今晚该是场流星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