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48. 天真残忍

    远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一望无际的安静。


    宋晚晚已经在这间教室里坐半天了。


    她和许清柔果然吵了一架,话题从过去到现在,屡屡提及周舒姚,大小姐气的几乎和她撕打在一起,最后忽然正了神色,重重摔门离开。


    自己站在原地不断深呼吸,才把泪意憋回原位,没想到再去推门时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真是的。


    她转身去窗边,轻而易举就推开了,却僵持在这个姿势里,久久没动。


    许清柔是想给她个教训,窗户是有些高,但踩着桌子也够翻出去了。


    可是。


    出去了能去哪?


    她夜盲,看不清路,也不认识路,更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


    回到宿舍也只是给别人徒增麻烦,还不如凑合一晚算了。


    窗外寒风被卷着吹进来,徒增凉意,吹的人眼睫都分外清明。


    她揉了揉脸,试图让心情轻快一些。


    想要趴在桌上入睡,却也只是坐在原地,总是觉得冷,总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相似。


    往事频频回首。


    爬满爬山虎的楼,哪里都是阴暗的绿,她躲在厕所里,躲在教室里,又或者是站在窗前。


    一样的,只有月光洒进来。


    窗檐处却忽然传来些异响,像有人在试着攀爬。


    宋晚晚微愣,她站起身来,可来者已经推开了窗,掂量着直直跳入,三两步上前把她摁回座位里。


    月光下,那人洁白的脸宛若瓷器,眼睫微垂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勾着唇角笃定地笑了笑,“果然有人。”


    宋晚晚直直拍掉搭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这是个秘密。”


    “周善宇说,如果我今晚十二点出现在实践楼二楼,从左往右数的第三间教室里,就可以救赎一位美丽的少女。”


    “果然听他的没错。”


    真是的,真是的。


    宋晚晚眼眶一热,视野下方一下子就模糊了,像隔着好多水汽,又变得和冬天浴室里的水蒸气一样。


    她微微张口,一个名字,只是一个名字,却又只能紧紧抿住。


    江姜狡黠地笑笑,一张脸凑得更近了些,神神叨叨,“我们注定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所以不必记得我,也务必要忘记这场英雄救美的剧情。”


    从四周开始,最后才是中心,潮湿的梅雨季又淹过了自己,回到人生所有的阴潮雨天里。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了她,带着轻轻的疑问,“你怎么哭了?”


    仿佛一切都到了临界值,一切都再难以抑制。


    宋晚晚逃避般蹲下身,她忍了再忍,终究紧紧扒着江姜手臂,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整间教室陷入暗蓝暗蓝的色调,就像午夜梦回无数次面对的正方形房间。


    她的委屈,她的难以诉说,她的过去。


    宋晚晚哭得眼周发痛,她忍得喉口像被利刀滚过。


    提着自己的线终于松开,说出口的话却说都说不顺,像那股终于能对至亲展开的抱怨,“我跟你说话,你总是不理我……虽然那时候答应好,以后就装作两个人不认识,但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容易好难过。”


    “江姜。”


    她崩溃般极其用力抱住对方,想说很多,又不知道能从何说起。


    眼泪落下来,全部只变成眼泪。


    读书那样身上所有被砸出来的淤青似乎都抵在膝盖下,她跪得整个人都好痛,如折如磨。


    “所以我不是来了嘛,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了嘛。”


    “哎呀,我们都会有自己的好朋友,我看到后来你身边围着一个很好的女生呀,我也有,周善宇一直都陪着我。”


    “拜托啦,我们看到彼此,不都会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吗?就当为了我,你得假装不认识我,我才能不在每次都看到你的时候,好像又回到被孤立的日子里。”


    她像是无奈地叹了声气,抱着她轻轻拍了拍,“怎么一直在哭呀?”


    她笑了,“以前和你一起被顾媛玉她们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成这样呀。”


    被撕掉的本子,被捉弄,被嘲讽,被针对。


    因为想要过的幸福,所以一直在哭。


    可现在,她泣不成声,“因为一直很痛苦,所以一直在哭。”


    “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真的,都会好的。”


    江姜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跟你讲讲我和善宇呗,这些日子里,我过的超级幸福哦。”


    “他就在我身边,我们偶尔见面,经常说话。”


    “我们坐在房间里,关上灯。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就坐在床边。空调从头顶吹到背上,其实有点冷。”


    “就这样坐在一起分披萨吃,一人一半。”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不是很搞笑?关着灯吃披萨。”


    宋晚晚却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


    温热指腹压上了她的唇。


    江姜微微拉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下一秒却再度上前,轻轻用额头抵着额头,弯起眼睛笑眯眯的,“那我们就不说了。”


    “反正……就你和陈兆知道,你们自己聊吧,就别告诉我了。”


    挂在教室最后面的时钟不停走动。


    江姜又抱了抱她,低声道,“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坐了三个月的同桌,你才跟我说了第一句话,还记得说的是什么吗?”


    宋晚晚拿眼前人的袖子擦眼泪,“记得,我说我也想知道。”


    “是的,我也想知道,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我也想知道,熬过了那么多事,有没有走向更好的未来了。”


    她愣在原地,忽然间,自己手被江姜握住了,而她看着自己,笑着,温柔的,却平白无故让人想极其相信,“你会的。”


    她的眼神像一场春天,瞳孔变成取景框,自己是站在正中间的人。


    宋晚晚紧紧抿着唇,笑了出来,她借着这样的理由擦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江姜又把袖子递了过来,她愣了愣,随后扑过去紧紧搂着对方,又哭又笑,“真是的……”


    夜越来越深。


    过了会,两人挪了张课桌到窗旁,桌面上还残存着不知名学生留下的破坏。


    江姜扶着对方先一步站上去,“等出去后,我们还是假装不认识。”


    宋晚晚还蹲在桌子上,这时候也只是垂下脸,“一定要这样吗?”


    “嗯,至少等成年了,如果成年了你还是想我,到时候再来找我吧……拜托,我已经为你让步啦,以后的日子要开心点哦。”


    瓷白的墙砖像一面湖泊,波光粼粼,她们的缩影被荡成一圈又一圈。


    宋晚晚谨遵诺言,出来后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当不认识对方。


    没有第三个人的夜晚,转角处的瓷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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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梦境里无限循环的铜墙铁壁,昭示着颠沛流离。


    夜色茫然。


    她还是回头了。


    江姜站在拐角处,像看着谁,月色落在身上,宛如梦境。


    她笑了,像说了什么话,背着手离开,离开找到的人。


    在这样一个看不太清的夜晚,没有灯,四处都是一样的黑。


    宋晚晚站在原地,心想,等过完这场冬天,很快就要开春了。


    -


    “我靠,我夜盲。”姜泽说得小声,语气却依旧夸张,“皇上,这个任务给我恐怕不好啊。”


    结果被江珉一巴掌拍到头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手机了。”他冷哼一声,三个人蹲在墙角,继续研究着战略布局,“蒋洲翻东边这栋楼的,我去把晚会那个厅附近的照片全都看一遍。”


    “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打听遍了,都找不到,我倒要看看留档的照片里有没有这个人。”


    “陛下,东边离鸡啊鸭啊的好近,我会不会被它们追着拱?”蒋洲摸着脑袋问得迷迷糊糊。


    于是得到了同样的一巴掌。


    姜泽颇为同情地说道,“那中间好歹隔了道栅栏呢。再说了,原来咱的计划是夜袭宿舍,改成这样不错了。”


    “行了,时间紧张。”江珉推着几个人赶紧行动起来,“快走快走,别磨蹭。”


    “张俞涛呢?他怎么不用干活?”


    “我让他去老师宿舍窗户边盯着了。”


    “活鬼现身。”姜泽笑得快倒了,忽然想起来问,“那陈兆呢?”


    江珉摇摇头,“不知道。”


    走廊确实很暗。


    空穴来风的第六感,求证后却变成了现实。


    寒风吹到人脸上还是冰冰凉凉的。


    “许清柔是有这么说过。”周扬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脸,“但是我真的劝了。”


    报告厅前,娇纵明媚的脸。


    刻意离开的时间,发消息询问装作看不见。


    条条线索在心里指向最明确的答案。


    “哥。”周扬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出来,嘴角却干涩到发痛,“我真的对不起你。”


    “不是对不起我。”陈兆捏紧了手,回避目光的对视,“一直以来,你对不起的人都是她。”


    对不起她的人也不止你。


    陈兆又一次后悔,自己初中为什么常常缺课,又甘心待在默默无名的位置,满足于偶然碰见的几面。


    让情感徘徊在说不明的地方,让黑夜延长难以到白日。


    他跑着找了一栋楼,一身汗,路过操场时才忽然发现想找的人就坐在那儿,闻声轻轻抬头看来一眼。


    眼眶微红,像哭过。


    陈兆心口一涩,故作轻松走上前,一步一步却像拖着铅块,“外面冷,怎么坐在这里。”


    “晚上天气好嘛。”她笑笑,双手缩在袖子里,搁置在在膝盖上,开玩笑般打趣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是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


    他也想问问自己。


    好像总和理性的选择违背,又总怪自己做的还不够多。


    大家又该是什么关系,才要做这些?


    才会做这些?


    同班的同学,熟悉的旧友,还是喜欢你喜欢到颠三倒四没头脑的傻子。


    天色旋转,方方正正找不到出路的眩晕地带。


    他坦白,暴露出那一颗跳动的真心,笑着,说得很坦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