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53. 小雨佩佩

    好像事情发生了就难以过去。


    雨水混着泪珠扑打在脸上,变成斑驳一片的水渍。


    宋晚晚垂眼。


    她开始后悔,后悔教室里陈兆其实有问她是不是没带伞,问她要不要,自己却拒绝了。


    如今刘泽然站在面前,像等了很久,又像碰巧路过,冷冷问,“你的伞呢?”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弄不清他的意图。


    那些支离破碎的残骸,被捧着埋葬在过往。从车祸下起的暴雨,绵绵不断到了今日。


    恍惚间,他开口,“我们不顺路。”


    这话不知道为何,硬被他说出了一股理直气壮来。


    宋晚晚愕然,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们不顺路。”


    刘泽然也点头,手里拿着把黑伞,依旧冷脸,“但你没带伞,所以我送你吧,不顺路,但是我可以送你。”


    好家伙。


    不用撒谎,就是这样的意思吗?


    宋晚晚只觉得自己眼角都抽了抽,她婉拒,“不用了,就这么点雨,我……”


    “我腿痛。”


    她微微抿起唇。


    刘泽然像是看准了她吃这一套,但他的自尊心又仿佛只能说这么一次,“下雨天又湿又冷,你知道的。”


    话音很淡,许是夜晚太冷,把这样的句子都拱出一股暖流。


    宋晚晚知道自己的视线已经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他的膝盖上,她知道自己书包里就装着暖宝宝,但她也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只是这样的冷淡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一种默认。


    他已经自然而然上前,又把伞撑开,“走吧,有司机,上车了就好了……或者我去你家,我去你家里拿个暖宝宝也行。”


    她没动,“我书包里就有。”


    “哦。”


    “下雨天容易弄湿,到车上再给我吧。”


    “不用了。”


    宋晚晚深深呼吸,她抬眼直视,“我们直接去你家。”


    他身形一愣。


    那双漆黑的眼里映出自己的倒影,应的很轻,“好。”


    眼前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在她身边走得很慢,风风雨雨落满地,他宽厚的肩膀拦起寒意。


    梅雨季早已消散,他们却如同云城罕见的坏天气般走在一起。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


    直到去了他家,还是熟悉的地方,她速战速决,抱着小狗站在门口,“上次说好我把小狗接回去,你一直都没空,今天刚好,东西我都买好了,你放心。”


    而刘泽然长身靠在门框边,愣是把出口挡的严严实实,他喉结滚了又滚,堪堪说出一句,“我有探视权吗?”


    他顿了顿,“我好歹也算孩子爸爸。”


    !


    宋晚晚忍了又忍,小白许久没见她在怀里拱来拱去,这种痒意让她说出的话都带上些咬牙切齿,“可以,你可以来看。”


    “哦,那暖宝宝……”


    她拉开书包拉链掏出重重拍到他身上,“给你。”


    面前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像被很用力地握在手心,他话也说的足够慢,“你还随身带着啊,外面下雨,我送你吧。”


    “不用。”


    宋晚晚低头径直朝外走,余光看见他戴着的手环亮了,屏幕有点眼熟,怎么那么像自己曾经设置的那个?


    但她没纠结,也不想再纠结,“我带手机了,我自己打车走。”


    -


    自那场雨后,两人联系总算淡下来了,只是学校里总会时不时对视,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眨眼就到了十二月底,可没想到这一个半月里,刘泽然整整来看了小白八次。


    如今正是圣诞节前一天,他放学了愣是又来看,问就是给小白买的新玩具到了,孩子见不到爸会分离焦虑。


    李静楠当然不在家。


    宋晚晚也庆幸她妈妈不在,不然看见了刘泽然恨不得都会留他下来住。


    一晃都快十一点,她沉默道,“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明天是圣诞节。”


    “我知道,我等下就要出门。”


    “那一起吧。”他起身,“我也要走了。”


    便利店里人并不多,许是圣诞快要到了,店里摆了不少包装好的苹果。


    装在红绿色纸盒里,最顶端有一个小提手,看起来就像一盏灯。


    相熟店员看她进来招呼了一声,看见她身后的人则立马不说话了。


    许是当初那场争执太吓人,凑在一起总怕旧事重演。


    宋晚晚就当他不存在,一连拿了五个去结账,没想到在这样的转角处倒是看见了个极其意外的人——江姜。


    她手里拿了两杯热巧克力,见到她时视线顿了一瞬,就在宋晚晚以为两人这回又要擦肩而过时,她说话了,“都圣诞节了,送我一个吧。”


    她脚步一顿。


    刘泽然一直都跟在她身后,为了显得没那么刻意,拎了个篮子往里面扔了不少零食,碰见那个女生后,她就变成买了六个平安果。


    那么——


    这里面必然有一个是要给他的吧?


    想到这里他正了正神色,自己准备的礼物还在家里呢。


    等回过神来时,宋晚晚已经结完账朝外走了。


    他匆匆买单,出门时人影空了。


    寒风缓缓吹。


    昏暗室外只有稀薄的光,渗出斑斑点点。


    缓缓从空中落下,世界在一晚后就会变成素白一片。


    刘泽然站在原地,拎着一大袋子想要给她的零食,缓缓抿唇。


    他想。


    ——下雪了。


    “我靠,这破地方难得下雪啊。”张俞涛借着两摞书之间的空隙偷偷摸摸讲话,“我记得去年好像没下?”


    “今天是圣诞节,下点雪也是应该的。”


    正是自习课,节日加天气的双重效应下,倒也没几个人专心上课。


    幸好老师都去开会了,给他们留出一点可以放肆的时间。


    林佳瑶弯腰从书包里掏了掏,捧出三个小礼盒来送给他们。


    方方正正的礼物盒,上面绑着红绿色丝带。


    宋晚晚捧着忍不住笑,把自己买的苹果拎了出来分掉,“这是平安果,大家圣诞节快乐。”


    几个人笑作一团,窗外细雪飘落,又一年快要到尾声。


    临近下课吃饭,教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骚动。


    刘泽然经过时不经意地朝里面瞥了一眼,她桌上还摆了最后一个平安果。


    果然是准备给自己的吧?


    “居然还有人带拍立得来了。”


    他脚步停了,转身,“拍立得?”


    陆林桥点头。


    他硬是扭头逆着人流又朝班级走,陆林桥莫名其妙地跟上去,“你要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


    刘泽然站定,他缓缓应了,一张脸依旧散漠,“对,等会人走空了,帮我拍张照吧。”


    “你别告诉我你要和宋……”


    “不是。”


    “那是什么?”


    “只是……和一个苹果。”


    -


    谢柠是吃晚饭的时候带来的圣诞礼物,她们一起坐在食堂里,“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围巾,手套,帽子。冬天多冷啊,而且这是闺蜜款诶。”


    特别漂亮的,仿佛还有细细碎碎的银丝穿插其中,如同珍贵的回忆般闪闪发光。


    五个平安果还剩最后一个。


    回到教室时,班上的公子哥说是斥巨资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个圣诞礼物。


    宋晚晚拆开看了,是一个银色的雪花吊坠,她收好放回书包里。


    教室里开了空调,四周都是浅浅白雾,变成朦朦胧胧的一个世界。


    许是因为节日气氛,晚自习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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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晚晚刚收好书包,就听到身侧窗户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她浑身一顿,凑得更近了些,捏着袖子擦开那些水雾。


    头发更长了些,铺在额前。


    温柔的,挥着手的。


    陈兆正弯着腰,在轻轻对着她笑。


    隔着透明窗户,眉眼都清晰可见。


    宋晚晚神色一怔,随后忍不住笑了,手忙脚乱地拎起那个苹果悬在空中,右手指着它,笑眯眯地做了个口型。


    ——平安果。


    今晚陈兆硬是要送她回去。


    两人第一次撑在同一把伞下这么久,颇为尴尬。


    “吓我一跳。”宋晚晚双手捏着书包带子,“都在一个班,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走动间,校服外套晃动着撞在一起,碰出冬雪落下般清冽的声响。


    陈兆微微把伞更倾斜了些,嘴角轻轻抿着,“直接来找你的话,我怕你尴尬。”


    宋晚晚缓慢地低下了头,踩着那层薄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旁人复而问道。


    “那晚,其实你是不是没带伞?”


    她一愣。


    “为什么?”


    只有三个字的问句。


    却又好像隐藏了太多的含义。


    比如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拒绝我的伞?又为什么要和他站在一起?


    她想装作听不懂般糊弄过去,可事已至此。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哄骗着去说真心话。


    宋晚晚,去当一个诚实的人吧。


    她已经听见自己在说,“因为,我看到你只带了一把伞,把伞给我的话,你就会淋湿。”


    只是这样一个很简单的,无法两全的原因。


    陈兆已经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了,斟酌着想要开口,斟酌着又保持沉默。


    风雪无声。


    他说得很慢很缓,就像想把这些话全都塞进她的心里,“其实不需要为我考虑那么多,我想要的,只要你安全到家就好。”


    在这经年累月的坏天气里,陈兆自认为已经淋得足够湿,足够冷。握紧手中这把伞,唯一想做的,也不过是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家。


    让路有个尽头。


    陈兆撑着伞送她到家门口时,半个肩头都落满了雪,倒也有几分像圣诞老人。


    他先确定对方走入屋檐下,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准备了很久的圣诞礼物,“圣诞节快乐。”


    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


    雪纺丝带上悬挂着雪花吊坠。


    宋晚晚抬起脸,撞进对方眼里,在这个夜晚流转着的琥珀光泽。


    轻柔声音响在耳侧。


    她捏着盒子的指尖微微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太贵重了。”


    陈兆一愣,看着包装盒才反应过来上面印着金店的标志,他赶紧道,“哎呀,我本来都想买六十六克的,但是太贵了,我只买得起这个。”


    在这样一个夜晚,却比冬雪更加温柔的双眼。


    陈兆认真注视着她,眉眼都挂上流淌的光,把自己卑劣的一颗真心捧在身前,“就是个黄金做的雪花项链,很吉利的数字,有六克重,我拿去庙里拜了拜。”


    “可以拿它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卖了换钱都没关系。”


    “我的心意没有金子那样珍贵。”他深深吸气,“但你是我很珍贵的……朋友。”


    宋晚晚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打趣道,“比黄金都珍贵吗?”


    “嗯。”


    有雪落下。


    陈兆依旧看着她,很坦然地笑,“比黄金都珍贵。”


    墙角隐约有人影。


    是和记忆中最深的那次见面,一模一样的情形。


    然而,宋晚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蹲下身,蹲在雪地里,眼角不断有泪渗出。


    当然,从来都不是为陈兆的话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