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断案如神?
此时旗杆上挂着一个人,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听着曹利用宣扬是耍杂耍的,许多人都相信了。
至于那个人穿着低品级官服。
倒是也没有几个人在意的。
能来现场的哪一个不是五品以上的高官以及家眷。
唯有宋煊那一个特邀七品小官。
但谁让人家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呢?
在许多地方都有着“特权”!
高继勋知道事情的全貌。
他也不是刘太后的人。
高家父子三代都是效忠皇帝的。
要不然高继勋也不会如此被信任,从边疆调进宫中护卫大宋皇帝赵祯。
此时高继勋更没有往外透露什么的想法。
在天子身边,最重要的便是嘴要严。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别瞎打听。
高继勋只是觉得宋煊这个状元郎。
不像是普通读书人那么简单。
他心中唯一的疑问,就是宋煊他习不习武?
看样子是有身手的意思。
那赵德想要反手推宋煊,结果被宋煊给反制。
光是这一点,便让高继勋怀疑。
可是曹利用却没有夸赞过宋煊这方面上的事,天天嘴上挂着自己女婿连中三元,文采名动三京之类的。
光是在这一块夸。
高继宣认为曹利用这是自己个越缺什么,他就越夸宋煊有什么,以此来达到他装逼的目的!
当然了,有一个进士女婿就足以让武将家族十分羡慕眼红。
更不用说还是如此年轻就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了。
武将集团们咬牙切齿,可还是得给曹利用陪笑脸,希望他能通过宋煊这个女婿,给自家也找一个进士女婿。
毕竟石家能与三尾相公结亲,便是宋煊从中撮合的。
石元孙从来不忌讳自己是怎么与三尾相公范详搭上话的。
范详他省试最后一名,京中哪家权贵会搭理他?
结果被石家捡了便宜。
让人后悔的直拍大腿啊!
甚至连皇太后与官家都对石家表示祝贺,三尾相公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宋煊的牵线搭桥。
高继勋也是有女儿的,他那日也去找张方平发出邀请来着。
只不过张方平可能应约比较多,没有排到高家门前呢。
不赖张方平奇货可居,实则是其余进士都不看武将集团一眼呐。
他们想邀约都没得机会。
在其余进士看来就算是当驸马,那也比跟武将集团结亲强上不少。
像宋煊他们这类在大宋的“顶级小镇做题家”,倒是还没有坠入到当赘婿的悲惨境地。
东京的权贵们他们巴不得能与这些小镇做题家们结亲呢。
因为水患频发,朝廷以赛龙舟祭祀龙王。
祈求平安。
要不然大宋皇室也不会如此重视端午节。
毕竟东京城每年到了夏季,那可太容易被水淹了。
从朝廷到民间,谁不重视龙王爷啊?
在万众瞩目当中,随着哨子声响起,湖里的二十艘小龙舟破水而来。
一时间许多参与了扑卖之人,全都大声喊着自己所购买的龙舟号码。
赵祯面无喜色。
他怀里放着陈大郎用性命准备向自己呈现的账本。
可是他回想了一会。
不对啊!
朕记得为了彰显皇家气质。
龙舟是由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形制极美。
怎么账本里记载的,能是松木制作出来的龙舟呢?
关键还定了一百根松木,就实际用了三十根。
连松木都要偷工减料,可见他们是多胆大包天!
赵祯努力的回想:“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百根金丝楠木。”
皇室是偏爱金丝楠木的。
因为经久耐用,历经千年不腐。
可以寓意着帝王朝代,也能够千年不倒。
龙椅龙床也不是纯金打造的,坐着躺着容易导致变形。
那多不“威严”啊!
故而皇室专用金丝楠木来做这类东西。
一传就传到王朝覆灭,用不着换新。
而且新朝建立,开国皇帝会下令重新做,除了传国玉玺之外,没有人愿意住前任皇帝的龙床龙椅。
金丝楠木经过打磨之后,形如金,润如玉。
再加上数量稀少,皇帝们如何能不喜欢?
况且金丝楠木在大宋是极为珍贵的。
一个原因是百年成材。
就算你出生时父母为你种下,可等你顺利活到八十岁,这棵树才进入幼苗期,就如同人参果一般。
几乎不可能让你这辈子获利,只能让你儿孙获利。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生长环境。
主要在云贵川的莽莽原始森林当中,采伐非常难。
到了明代中期,就很难找到像样的成品了。
然后便有乾隆借着修缮明陵,掉包里面的金丝楠木的说法。
毕竟作为十全老人,没有金丝楠木的棺椁下葬。
算不得体面!
赵祯听己不要过度采用金丝楠木。
就是上千人进山去砍伐金丝楠木,但是出来的人数只能以百来计算,可见采伐之难!
结果耗费这么多人命采伐来的金丝楠木,没有用到皇室,反倒被人给贪污了!
想到这里,赵祯拉过宋煊,语气当中又带着几丝恼怒道:
“十二哥,你也被那赵德给骗了!”
“啊?”
宋煊一时间有些发蒙:
“还望官家能够详细告知我如何被骗了。”
“朕记得建造修缮龙舟,工部报批用的是金丝楠木!”
“我艹!”
宋煊忍不住嘴里吐槽一声。
他方才也觉得用贪墨松木,实在是有些价钱少。
但也是有价值的。
因为唐宋以来许多建筑都使用松木,导致松树大量减少。
天圣元年建成的许多寺庙,报上来用的是松木,但在斗拱的有些节点构件全都使用了槐木。
甚至到了金元时期,因为西南大部分地区松木资源减少,他们只能选用更为常见的乡土树种,杨树、榆树之类的来建造宫殿庙宇。
但是这一百根松木加在一起,也不可能与一根金丝楠木相比。
赵祯只认为宋煊在说家乡俚语,他也明白那话的意思。
“金丝楠木,我都没见过。”
宋煊眉头紧锁:
“官家,这件贪腐案子是小不了的。”
“就看能掏出多少人来了。”
“您觉得呢?”
“查,严查到底!”
赵祯咬着牙十分愤怒:“我会暗中派皇城司的人配合你的。”
“好。”
就在他们二人交谈当中,六号龙舟已经领先一个身份,直接过了线。
“官家,是六号龙舟夺得第一了。”
张茂则连忙过来恭喜。
方才官家没有让他们几个跟随,此时见他们不言语了,这才上来禀告。
“是朕赢了!”
赵祯恢复了几分神采:“倒是忘了与十二哥约定赌注是什么了。”
“下次吧。”宋煊随即摆摆手:
“方才被那陈大郎所吸引,忘了此事。”
“额,哎。”
赵祯虽然没有过于强调,但是他内心还是有些失落的。
朕这赢了,又跟没赢似的。
没有点彩头,一点都不兴奋呢!
赵祯出面奖赏了六号龙舟的船员,众人谢恩。
侍女们便开始送上粽子。
宋煊接过后,就靠在栏杆上。
其实这粽子口味没怎么变。
南方咸肉粽,北方甜粽。
此时宋煊手中的便是蜜饯的。
蔡伯俙主动走过来与赵祯行礼,瞧着宋煊眼里满是妒忌之色:
“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宋状元吧?”
宋煊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向赵祯:
“还未请教?”
赵祯虽然不重用蔡伯俙,但是对于这份关系还是认可的:
“十二哥,此乃我的发小,蔡伯俙,三岁时便是进士出身了。”
好家伙,神童哥啊!
连晏殊在他面前都算不得神童。
他在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就能当上官。
不得不说大宋实在是太“爱神童出世”了。
“好家伙,在下佩服,我三岁的时候还尿床,他三岁就考中进士了。”
“哈哈哈。”赵祯忍不住大笑数声。
宋煊微微拱手,瞧着眼前比自己还年轻的蔡伯俙。
蔡伯俙微微得意的挺起胸膛:
“谬赞了,倒是宋状元名声在外,应天四句一出,天下谁与争锋啊?”
“若是宋状元不做官,将来也定然是一代大儒。”
“大儒?”
宋煊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大儒虽好,但是我志不在此,还是官场更能让我海阔天空嘛。”
赵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当真想象不出来,孙猴子一样闹腾的十二哥成了一代大儒,
原本是个玩笑话,但是宋煊这话却是跟针扎一样,刺进了蔡伯俙的心中。
官场更加的海阔天空。
说的倒是没错。
可是他三岁就领了皇粮,如今到现在还是个寄禄官,根本就没得机会去海阔天空。
蔡伯俙也想要有所作为,仗着与天子的关系,那还不是如晏殊一般,步步高升?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宋煊瞥了一眼蔡伯俙的神色,见他面有怒色。
看样子目前不是什么高官。
只是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官也有许多棘手的事要处理。”
宋煊并不想随意得罪人,免得无缘无故又人在背后使坏,总归是语言的艺术嘛?
“是啊。”
蔡伯俙倒是真的想要处理棘手的政务,可还没机会。
又听到宋煊笑道:“就如同官家如今还没有亲政,就算是当了皇帝,那也不会过于劳累嘛。”
宋煊一句话,又让赵祯有些心情低落。
蔡伯俙也知道皇帝没有亲政。
许多官员的任命看似是皇帝的命令,实则是皇太后的意思。
蔡伯俙自认为与皇帝关系更加亲近,不屑去与皇太后求官职。
况且蔡伯俙认为自己是帝党,这个标签自幼就贴在身上了。
去求太后也不会是什么高官厚禄。
“是啊,官家什么时候能亲政,到时候我也就能有机会帮助官家处理那些棘手的政务。”
听着蔡伯俙的话,宋煊便明白过来了。
他这个三岁进士,如今才十四岁,也就是个寄禄官。
什么职位都没有。
怨不得方才他听到那句话,脸上表现的十分难看,认为我在羞辱他!
懂了。
宋煊明白蔡伯俙展露出来敌意的缘故。
他这是想要“官”!
而且蔡伯俙仗着与皇帝发小的亲近关系,一般官职还满足不了他。
宋煊摸不准赵祯对蔡伯俙的安排,也就接着亲政的话题道:
“兴许再过三年吧。”
蔡伯俙闻言大喜:“果真?”
再过两年,他也年长一些,也能出去游历一番了。
宋煊刺激赵祯也是正常的谋划啊!
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表现出想要立即亲政的态度。
只会造成“臣等欲死战,陛下何故投降”的结果。
最终把自己给搭进去,宋煊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赵祯闻言三年后?
按照大娘娘的意思,说好的三年,那岂不是三年之后又三年?
十年内有机会亲政吗?
朕什么时候才能亲政?
宋煊一句话直接给皇帝干eo了。
但是受邀参加皇家宴会的人其乐融融,认为这是极为有面子的事。
毕竟天下有多少人,能够有幸参加皇帝的举办的宴会啊?
可是皇城司的人,直接把工部虞侯赵德全家羁押进监牢。
连带着工部员外郎丁彦全家也一锅端了。
毕竟这种场合,许多品级低的官员是没资格参加的。
丁度显然也在金明池参加宴会。
此时丁家的仆人站在皇家园林外。
着急的左右踱步,根本就进不去。
皇城司腰牌一亮,别说开封知县没权利管,就算是开封府尹都不好使。
待到皇城司的人把事情办完了之后,高继勋得到回报说事情已经搞定。
他才向赵祯汇报。
赵祯随即把耿傅叫过来了,让他听从宋煊的调遣。
宋煊点点头,然后让耿傅带路前往监狱。
“官人,你做什么去?”
曹清摇本想着要带着宋煊去汴河看赛龙舟,那里才有意思呢。
“夫人,官家安排我做点事,晚上回家吃饭,你与爹娘他们一块回去。”
宋煊摆摆手便走了。
曹利用抬头瞧了瞧还挂在旗杆上等着表演杂耍之人。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官家与自家好女婿是在密谋什么事吗?
要不然也不会让禁军跟着他走的。
曹利用内心都有点怀疑,这个禁军是不是隶属于皇城司的?
其实刘娥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皇帝让宋煊走了,而且还是带着禁军走。
她再一瞧旗杆上挂着的人,被放了下来,也同样被禁军给带走了。
看样子皇帝在骗自己,定然是有事情发生了!
刘娥眉头微挑。
她还是头一次生出事情没有在自己掌握当中的慌乱感。
最主要的是因为皇帝长大了。
朝中是有许多臣子站在他那边的。
尽管刘娥已经在时刻打压赵祯了,但时间对于谁而言都是极为残酷的。
“耿傅,你家是哪里的?”
“回宋状元的话,臣是开封人士,祖上是蜀州司户参军,靠着父荫,在三班奉职。”
宋煊轻微颔首。
原来是根红苗正,怨不得能在皇城司任职。
“人在哪里?”
“主要人犯押进了皇城司禁系所,他们全家老小都塞进了开封县的监牢当中。”
宋煊哦了一声:
“为何没有羁押在一起?”
“回宋状元的话,皇城司没有独立的监狱,而是临时羁押场所。”
“主要关押的是涉及宫廷安全、谋逆、谍子等特殊案件的嫌疑人。”
“规模较小,通常仅仅关押三到五名要犯。”
“工部的册子可是差人去取了?”
“有官家的口谕,有关龙舟的册子全都拿过来了。”
宋煊点点头。
然后便跟着耿傅前往东京内城左承天门内东侧。
这里邻近禁中,便于快速审讯,然后告知皇帝结果。
此时的丁彦已经被“匣床”固定好。
就是固定凡人的四肢,避免他左右乱动,不利于用刑的精准。
若是用刑犯人不配合的话,很容易出现弄死人的现象。
这就不利于审讯了。
皇城司的审讯权是有的,但是需要避免致死。
这种犯人要皇帝下决断要不要弄死。
否则你就是“故意整死他”,有掐断线索内外勾结的嫌疑。
丁彦大叫着:
“凭什么抓我?”
“你们敢抓我,定要在官家面前狠狠的参你一本。”
“叫管事的来见我。”
可是皇城司的人又不失第一次越权抓捕犯人。
非法囚禁,有皇帝点头。
丁彦又是官家亲自下令抓捕的。
回他一声,便算是自己没有脸。
皇城司直接服务于皇权,凌驾在三法司之上。
吱吱吱。
铁门像是该浇油似的,发出令人牙碜的声音。
丁彦抬头望去,瞧着进来的禁军。
“你是谁,放我出去。”
耿傅阴沉着脸,慢悠悠的把那门推回去。
屋子里亮起的是蜡烛的亮度。
房间里倒是很黑。
耿傅坐在丁彦对面,也不搭茬,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丁彦下意识的咽下口水,心中十分发毛。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有效信息”,方能有应对方法。
但是那个禁军都不言语,直接把他全家老小都给抓起来了。
尽管天气已经热了,可是房间里的温度却是不高。
甚至让丁彦鸡皮嘎哒都起来了。
宋煊则是在外面看着工部拿来的文册,做好心中有数。
免得因为牵连甚广,直接来个火烧证据。
等丁度接到消息后,吃了一惊。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连忙拽着吕夷简询问。
吕夷简也大吃一惊。
因为这种事没有经过宰相甚至刑部的批准,直接抓捕官员。
这如何能行?
难不成是皇太后授意的?
吕夷简这样怀疑是很有道理的。
刘娥就喜欢通过自己身边的宦官绕过二府去发布各种命令。
王曾等人对此极为有怨言。
宰相的设立除了是帮助皇帝做事。
同时也是限制皇权无限扩张的一种手段。
但是皇太后临朝称制打破了这么一个制衡的现象。
而大宋又设立不少的宰相,让他们之间相互制衡。
吕夷简皱着眉头,也是登上了骡子车:
“我们先回去,好好询问一二,你弟弟关押在哪里,还是要搞清楚的。”
轮不得丁度不着急。
他虽然办事公允,性格质朴,但是在注重家族情谊。
他祖父在后唐为官被契丹俘虏,好不容易逃回来,但是家族尽没。
故而目前他丁家人丁稀少。
“若是我堂弟他犯了错,有官府抓捕,那我也不会为他求情。”
“可是竟然被皇城司的人给抓走,定然是被冤枉的!”
丁度脸上全都是焦急之色。
吕夷简安慰他:
“无妨,我们去见官家,皇城司的人还是要听官家的命令的。”
“兴许是抓错人了。”
“你弟弟在工部只是小小的员外郎,能有什么谋逆大罪呢?”
只是吕夷简心中有些隐隐猜测。
万一就是官家下令逮捕的呢!
这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这种事,绝不能当街拦着官家的车驾询问。
况且在端午庆典结束后,众人是恭送官家与皇太后先走的,他们才慢行。
尤其是最近朝中有人鼓噪着为皇太后提前准备庆典,已经开始筹划万寿宫的建造了。
这个节骨眼上,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的抓人。
兴许丁彦被抓是宋煊搞得事呢?
吕夷简又想起挂在旗杆上的那个身穿官服之人,也被禁军给带走了。
可是宋煊才上任,他搞抓丁彦做什么?
而且宋煊一个七品知县,他有什么权利抓捕朝廷命官?
但是有皇帝在身边,一切又都解释的通了。
于是在丁度紧张的心情下,到了皇宫,连忙去求见皇帝。
赵祯在换衣服,他没有接到皇城司送来的报告。
说明他们正在审讯。
对于审讯,赵祯对皇城司放心,对宋煊的才智也放心。
那赵德如此狡诈,朕都被他给骗了,还不是靠着十二哥三言两语点破他,让他自曝是杀人凶手了。
此时赵祯听到宰相吕夷简以及翰林学士丁度求见。
赵祯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告诉吕卿家和丁学士,朕在如厕,让他们稍等。”
“是。”
丁度这个人,赵祯其实很看重他。
赵祯能感觉出来丁度性格敦厚质朴,而且为人独居一室三年,周遭没有姬妾侍奉,常年为自己讲解经史。
赵祯也是常称呼他为“学士”而不喊他的姓名。
皇帝喊谁全名都很正常,但是为了表达亲近之意,经常会有独特称呼。
比如称呼宋煊为十二哥之类的。
张茂则脸上带着笑,把皇帝的意思如实告知。
吕夷简闻言只能坐在一旁,示意丁度别着急。
皇城司的人就算动刑,也不敢对一个朝廷命官轻易动刑。
除非丁彦做的是谋反大罪。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工部的员外郎,能掺乎到什么谋反大罪?
想想都不可能的!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丁度脸上焦急之色做不得假。
毕竟突然出了这种事,他还是十分的担忧。
本来已经约定好了,晚上全家一起吃饭呢!
吕夷简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与其随意猜测不如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自己不了解的事。
赵祯并没有上厕所,而是坐在椅子上瞧着陈大郎记录的账本。
到时候便说自己粽子吃多了,拉不出来,一直都在马桶上坐着。
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种拉不出来的经验,还是赵祯小时候贪嘴吃多了粽子得到的。
皇城司狱。
耿傅瞧着丁彦道:
“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尽早说,若是提早认了,我在官家面前也可以说你是主动交代的。”
“若是等着你被打的招了,那就是顽抗到底了。”
“我无罪。”
丁彦怒气冲冲的盯着耿傅。
嘎吱吱。
身穿官服的宋煊走了进来,坐在耿傅旁边。
耿傅并不认识宋煊。
他只是听过宋煊的名字,但是瞧出来宋煊身着七品官服,惊疑不定的道:
“你是谁?”
“甭管我是谁。”
宋煊哼笑一声:
“丁彦,你事发了。”
“若是坦白便能从轻处理,若是抗拒,那必然是从严处罚。”
丁彦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以及他身上的官服。
脑子里猛的冒出一个想法。
“你是宋煊?”
宋煊眉头微挑,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暴露了。
“我倒是想要是他。”
听着宋煊的回复,丁彦又不确定了。
毕竟东京城穿着七品年轻人有些多,可是许多人都是“散官”。
就如同蔡伯俙那种虚职,或者无用官职。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的官服可是“正官”!
而且皇帝也是为了更好的区分文武大臣,就通过各种对应的颜色,详细区分出文武官,以及个人品级。
“你只要交代你的问题。”耿傅终于开口了。
他有些惊讶是谁泄漏了宋煊的身份。
虽说宋煊名声在外,但也不是谁都认识他那张脸的。
这间小房子说的任何话,都有人会记录下来,最后呈交给皇帝。
“不必骗我,你游街的时候,我见过你的。”
丁彦脸上带着笑:
“我堂兄也提过你,因为处理窦臭案得力,他才担任了翰林学士。”
宋煊眉头一挑,啧啧了两声:
“你堂兄是谁?”
“丁度。”
“有点印象。”
宋煊悠悠的叹了口气:
“挺正直的一个人,竟然会被你给牵连了,你对不起他。”
“我无罪。”
丁彦觉得开封知县没有权利审问自己。
“你也没有权利审问我。”
“要是放平时我是没权利,可如今是在皇城司的监牢里,我是奉了官家的口谕来审你的,你觉得无罪能行吗?”
听着宋煊的话,丁彦依旧是咬紧牙关。
“我无罪。”
“机会给你不中用啊,看来你想死扛到底。”
宋煊哼笑一声,转头对着耿傅道:
“他说他无罪,你说两个字,让他死心。”
耿傅有些发蒙。
什么叫两个字让他死心?
我不知掉啊!
但是耿傅一时间没想到,他连忙压低声音道:
“宋状元,当真是要告诉他吗?”
“他自己往死路上寻,怪不得我们不给机会,到了陛下那里也好交代。”
耿傅瞧着宋煊伸手往前指了指,点点头,瞧着丁彦开始冷笑。
丁彦瞧着这二人虽然清楚有表演的成分,但是也是紧张的咽口水。
大家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并不是每一个人做了亏心事的人,心理素质极高。
耿傅读懂了宋煊的暗示,他嘴里就吐出两个字。
“赵德。”
丁彦脸上当即闪过一丝的惊慌,他惊疑不定的望着宋煊。
“我,我不认识!”
“哈哈哈哈。”
宋煊笑的丁彦心里发毛,这才开口道:
“丁员外郎,你最好用脑子想一想,我们知道赵德的名字后,是怎么顺藤摸瓜到你的名字的。”
“没把握的情况下,就把你全家都抓起来?”
“麻烦你理清楚这里面的逻辑。”
丁彦也自觉失言。
他与赵德同在工部当官,又不是第一年去的。
大家都知道,甚至往来还挺密切。
丁彦知道赵德今日前往金明池去帮忙,一定是今日的端午宴会出了事。
陈大郎面见了官家?
听着宋煊的话,丁彦眼里尽是惊疑不定,他开始舔嘴唇,觉得口渴。
“能给我口水喝吗?”
“不能。”
宋煊脸上都是严肃之色:
“你拒不配合,没资格要优待。”
“好好瞧瞧这屋子里的器具,要不是看在同为读书人的面子上,我连个体面都不会留给你的。”
宋煊拍了拍旁边的耿傅:
“他说直接大刑伺候你,三木之下,你能扛过几轮?”
丁彦不相信宋煊的话。
因为到时候可以翻供,自己就说是被屈打成招的。
耿傅其实就是这个想法,管他什么官职。
反正官家说了,那就打他个皮开肉绽。
读书人的骨头是金子做的不成?
真金都会变形,更不用说假的了。
“赵德什么都说了?”
丁彦死死盯着宋煊的神色。
“你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听着宋煊的反问,丁彦眼里露出失望之色。
眼前这个状元郎当真是处事老辣!
他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
丁彦瞬间感到了为难。
因为他不知道赵德说了多少。
像这种事,丁彦心中清楚。
说得多,判的就重。
说的少,判的就轻。
宋煊定然是知道一些内幕,但是并不是完全清楚。
而且他初任开封知县,便是想要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证明自己的能力。
丁彦如此猜测,也实在是正常。
可是若是在不抓住机会,丁彦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于是他咬了咬牙道:
“状元郎,还是先说假话吧。”
“今日端午大典,龙舟船骨轰然折断,惊扰了船上的官家!”
耿傅耳朵支起来了,准备瞧瞧他们读书人是怎么审人的。
他这个老手,觉得宋煊一丁点都不像是新手呢!
耿傅听着宋煊如此编瞎话,拳头攥紧,绷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尽量不留出一丝破绽。
丁彦眼里满满的不敢相信:
“不可能!”
“这不是新修建的吗?”
“难不成那松木是损坏的?”
“你都说了是假话,我能说真的吗?”
听着宋煊的反问,丁彦彻底崩溃了。
他无法判断宋煊的假话是不是假话。
有用的消息太少了!
若是庆典进行时,龙舟的龙骨突然断裂,惊扰了官家。
身为监造的赵德他逃脱不了干系!
他被抓,定然是爆出来了许多事。
如此干系,他一个人扛不住的。
丁彦也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扛下去。
时间太短了,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时间。
一下子被抓到了皇城司,根本就不给其余人询问的机会!
丁彦四肢都被控制住了,连脑袋都被箍起来了,只有眼睛能动。
自杀。
那是绝对不能自杀的。
太祖可是说过不杀士大夫的,天然就有法抗。
“那真话呢?”
丁彦不死心的看向宋煊,妄图能抓住一丝破绽。
“真话就是赵德都招了,你也是个小喽啰。”
听着宋煊的回答,丁彦眼睛都红了。
他怎么敢如此羞辱我的?
宋煊站起身来,瞧着丁彦的神情:
“还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也配跟人家一条绳?”
“这是假话,假的!”
丁彦声嘶力竭的喊道。
耿傅肃然起敬,他觉得宋煊在心里压迫这方面,当真是老手。
他在宋城的时候,看样子当真是没少帮助晏相公审案子。
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耿傅可以看得出来,丁彦的精神压力很大。
就要崩溃了。
“假话不真,真话不假,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
“假的,全都是假的。”丁彦眼泪都流出来了。
宋煊倒是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既然你想扛事,那主谋的罪过就让你扛着呗,反正以我的能力一时半会也搬不动人家。”
“小耿啊,让他签字画押,这件事就此了结,就让丁员外郎一个人抗吧。”
宋煊伸出手指头道:“官员监守自盗,超过五十贯便刺配沙门岛。”
“但是你这是贪污贡御物,再加上以次充好犯了欺君之罪。”
“那就是斩刑加抄没家产,男丁流放三千里,脸上刺盗官物,终生苦役,女子没入教坊司,遇赦不原。”
“你堂哥丁度也会被御使弹劾,离开翰林学士的位置。”
“说不准也要被你牵连发配两千五百里呢。”
“主谋的罪,就是这么大。”
宋煊双手背后笑嘻嘻的道:
“不像赵德,一个听命行事的从犯,也就是流放两千里。”
“你胡说,你胡说!”
丁彦听着宋煊当场宣判,神色更是激动。
若他是主谋,那丁家可就全都毁了。
比权臣丁谓还要惨!
至少朝廷给丁谓还保持了基本的“体面”!
“我胡说?”
宋煊哼笑一声:
“我宋煊八岁便通读大宋律法,十岁就铭记于心。”
“应天府知府晏殊所有拿不准的案子断决,皆是出自我手!”
“应天府的断案之事,你若是有心早就在邸报上看过。”
“应天府百姓,哪个不说我宋煊断案如神!”
“你怀疑我这个连中三元状元郎的断案能力,你也配?”
丁彦被宋煊说的不知所措,脸上大汗淋漓。
主谋与从犯之间的罪责根本就不一样。
“我不能背这个锅。”
“我不是主谋!”
“你不是,那谁是主谋?”
听着宋煊的喝问,丁彦红着眼瞧着他,大喊:
“你不要逼我!”
“我是在给你机会,赵德一推三四五,全都推到了你头上。”
“他可以说找不到什么脏钱,可你不一样!”
宋煊伸出手拍了拍丁彦的脸:“替死鬼是你自己个上赶着当的。”
丁彦咽了咽口水,盯着宋煊:
“我不是主谋,主谋是刘从德!”
宋煊回头望去:“刘从德是谁?”
听到这个回答,耿傅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哈哈哈。”
丁彦歇斯底里的狂笑:“你连刘从德是谁都不知道?”
“还敢查我!”
耿傅瞧着宋煊真不知道的样子,随富二代道:
“太尉刘美的长子,如今皇太后的侄子。”
“哦。”
宋煊点点头,随即指着丁彦道:
“大胆!”
“你竟然敢随意攀咬皇亲国戚!”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耿傅被宋煊如此两句话搞得不知所措。
他不是招了吗?
怎么宋煊就开始说他在说假话?
听着宋煊的喝骂,丁彦也有些发蒙。
“我说的是真话。”
“假话。”
“真话。”
“我丁彦对天发誓,说的是真话,幕后主谋便是刘从德。”
“我不听,我不听,幕后主使就是你丁彦。”
宋煊完全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你就是在随意攀咬,那皇太后的侄儿,能是缺钱之人?”
“我听说皇太后把天子内库都要搬空,赏赐给刘家,他如何能缺钱?”
“我有证据!”
丁彦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我不信。”
宋煊浑不在意的让耿傅赶紧的写证词,然后让丁彦画押。
回头好去跟官家交差。
“我真有证据!”
丁彦瞧着宋煊不理会自己的模样:
“就是我家中书房的密室里。”
耿傅眉头一挑,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宋状元是在给他下套。
“小耿,你就当没听到。”
宋煊连连摆手道:
“事关皇太后的侄儿,不是你我能抓起来的,切莫惹火上身。”
“咱就让丁彦作为主谋顶罪,对陛下那里也有个交代,皇太后那里也说的过去。”
听到宋煊的话,丁彦的心都凉了。
宋煊他八岁熟读大宋律法,就是这样断案如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