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一日敲三冤鼓
第306章一日敲三冤鼓
“有啊,治安问题突出,欠税问题严重,兴许还有人内外勾结侵吞公款。”
宋煊随便一说,就让范仲淹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是宋煊今日特意了解的。
总之开封县的治安问题,很是严峻。
更不用说许多权贵都住在开封县。
范仲淹在外为官,倒是没有一下子就遇到如此多的难题。
范仲淹顶多是断案,赋税这方面他也还是收不齐,但总归是有个海水淹没的理由。
在他修筑堤坝之后,已经成了富足知县,根本就不欠朝廷的赋税了。
要不然百姓如何能够在当地给范仲淹立生祠,又取名范公堤呢!
如今宋煊一上来就要搞定超过五十万人口的赤县。
上面还有开封府尹在背后监视着他,时刻准备亮出獠牙。
大家恨不得把朝廷的钱往自家地窖里拉,如何能从地窖把钱往外送呢
“那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范仲淹想着要给宋煊说一说,提供一些帮助。
他知道宋煊向来是有想法的。
但是这里是京师,盯着他的人很多,怕宋煊做出格的事。
“我打算先把县衙里的人给笼络起来,顺便找机会再招收些人手,我没资格调配厢军禁军。”
“否则偌大的开封县聚集着这么多人口,三百来人杀进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样。”
范仲淹颔首:
“这些吏员油滑的很,我们是担任两三年就走,他们大部分人都能干一辈子。”
吏员的上升渠道几乎被限制死了。
想要去六部当个吏员,那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更何况大宋的官员本就是冗余的,哪有额外的官职给这些人数更多的吏员准备啊
自从科举大力发展后,做官就只剩下了“华山一条路”!
“所以他们不贪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范仲淹摸着胡须感慨一句:
“他们除了会被拉下水之外,更多的是那个环境,有人不贪也会受到排挤。”
“你打算怎么拉拢他们”
“初步的想法便是县衙挣钱,然后给予他们奖励,以利驱之。”
宋煊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要在他的主导下,形成新的利益团体。
他知道范仲淹是听不得这种话的。
张方平点点头。
他虽然在皇帝身边当秘书,但是将来也是要被外放到地方上为官的。
这些经验,他都用得着。
“据我所知开封县的公使钱不会太多,你拿出自己的俸禄去贴补他们,那也不是一件长久之事。”
范仲淹这个当知县的,自是要赏赐
这种事他并不排斥,而是官场的一些规则。
要不然凭借着吏员那微薄的俸禄,是很难养活一家老小的。
你这个当上官的不肯出钱,那就是在推动他们去做贪赃枉法的事。
大宋实行高薪养廉的政策,但是仅限于高级官员。
年薪至少在两百万起。
低级的官员俸禄并不高。
像宋煊这种有两个寄禄官在身,一个正经的差事官职,三个加在一起的俸禄。
光是他这个最低品级的知县俸禄,在东京城吃好喝好的“五口人”勉强够用。
知县也就相当于现在一万五的月薪,房租用不着宋煊出,做新衣服的布料、烧火的木柴,食盐等等朝廷都给配发。
这个工资,宋煊夫妻两个天天下馆子都够用,更不用说他还有两份可以领取更高工资的虚职。
中央官府的吏员,是有工资的。
至于最底层的吏员,那是没有工资的。
这是因为大宋把吏员作为百姓为国家服役的方式之一。
实际上。
还是大宋没有更多的预算去发这部分人的工资。
可想而知,大宋吏员的腐败是非常普遍的。
他们养活自己的办法就是蚕食百姓。
只不过因为上层官员高薪养廉体系,北宋的腐败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下传上”的现象。
甚至这些吏员胆敢向上官行贿,直接被开革出去。
他们没有工资,也没有未来,就剩下“捞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们人多势众,许多事还要倚靠他们去做呢。”
范仲淹对此问题,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头绪。
在县衙内,一个官员配比吏员在一比二十。
但是在开封县这种赤县,这个比例还在继续上升。
“在地方上稍微有点家产的人愿意来做吏,但是在东京城,稍有家产的也都不愿意为吏员。”
“他们地位低下,且要干上二十年才有机会,极少数会被授予县尉、主簿之类的,官阶最高也就是八品。”
范仲淹无不感慨的道:
“若是朝堂再次给他们发放俸禄,那更是一笔巨大的支出,钱从哪里来”
宋煊没言语。
如今大宋朝廷的收入支出就极为不合理。
收上来的赋税大部分都用来给官员发工资了。
地方上稍微闹点灾,那钱财就不够用了。
宋煊作为既得利益者,也是在变相享受。
别以为高薪养廉,那些官员就不缺钱。
他们更敢钱。
王泰就吐槽过他爹王旦嫁闺女以至于家贫。
“院长,可是朝廷不给他们发钱,那他们也要生活的啊!”
张方平无不惊异的询问:
“莫不是朝廷觉得这些吏员就只能喝西北风过活”
范仲淹摸着胡须。
既然是徭役,那就是白给朝廷干活。
只不过这个服徭役的时间长了些。
或者说范仲淹没法子回答张方平这话。
倒是宋煊接过话茬笑了笑:
“我在宋城与这些吏员接触,不就是请他们吃饭,送送钱,又给他们面子,如此才结交了一些朋友。”
“如今县衙的运转就是靠着我这样的地方势力,他们也愿意帮我做事,只要我不造反,在地方上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不过如今在东京城,自是有比我实力更加强横的人,去控制他们。”
“我想要让他们为我做事,还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张方平点点头。
这些都是十二哥的亲身经历。
要是自己当个知县,还不一定能够摸索出来呢。
范仲淹对于宋煊如此直白的言语,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他是不愿意听的,但是事实上便是如此。
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愿听,事情就不存在了。
“对了,十二郎,他们有没有给你凑钱”
“我听说了,但是被我拒绝了,反手就打出请他们吃饭的风声,并且扬言不是谁都有资格请我的。”
范仲淹颔首:
“倒是开了个好头,你不缺钱可以这样做,寻常官员怕是没有这份实力。”
许多人读书都是耗费了许多银钱,他们第一次当官也不会有宋煊这么高的品级和俸禄。
“他们这群吏员不仅没有工资,还要承担许多负担,诸如过境官员的迎来送往、食宿赏玩的开支,备办官员生日的送礼等支出。”
“可以说一个知县等日常所有,他们全都要凑钱付账。”
“你若是不用他们凑钱,长此以往,我觉得将心比心,他们会愿意配合你的。”
范仲淹虽然同情这帮人,但是嘴里也是不客气的道:
“你若是发现他们贪污钱款,欺压百姓,不重的话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一犯再犯,便要着重惩罚,杀鸡儆猴。”
“多谢院长,我会处理的。”
宋煊想了想才细心提醒道:
“院长,你们明日前往外面考察工程,可是万万要小心。”
“刘从德狂妄的很,难免会用点手段,推你们下河造成意外。”
范仲淹也是慎重点点点头。
他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仅从今日大朝会而言,那刘从德就极为狂妄,再加上有皇太后的偏袒。
他连皇家御物,以及黄河工程款项都敢贪墨,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事
“十二郎,你觉得就算是查明了真相,大娘娘她会处理刘从德吗”
宋煊饮了口茶,哼笑一声:
“我猜很难,你们连证据都拿不到的,证人直接让他们死就成了。”
范仲淹脸上的神色变换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现在摸不清楚刘太后是否真的在为效仿吕武做准备
范仲淹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没法子说这种话,否则便是离间天家亲情。
缓了一会,范仲淹才主动告辞,他要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宋煊二人送他出门,在外面站着目送他远去:
“十二哥,依照院长的脾性,怕是很难在朝廷当中立足的。”
“无妨,兴许院长他去外地为官,还能造福当地百姓呢。”
“在这里也不过是劳心劳力,还干不成什么事,也扳不倒为非作歹之人,平白总是心中发愁,坏了身子。”
宋煊双手背后,笑了笑:
“不像我,就是喜欢与人争斗!”
“哈哈哈。”
张方平大笑一阵,他很期待宋煊能够做出一番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二日。
宋煊独自去了县衙,继续看卷宗,熟悉开封县的情况。
王保与许显纯拉着一车铜钱,直接去了班楼。
此时的班楼刚刚开门,客人却是乌压压的一片。
班楼的那些伙计却是很累。
自从宋煊在这包场后,昨日的生意那当真是好到爆,后半夜还一直都有人排队。
今日一早,依旧是火爆。
好在掌柜的说要给他们赏钱。
许显纯坐在驴车上,直接打发店小二把班楼掌柜的叫出来。
“不知是宋状元的常随前来,小的有失远迎。”
啪。
许显纯直接给了掌柜的一鞭子:
“姓班的,你是不是没把我家十二郎放在眼里”
班掌柜捂着自己的脸,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他在东京城这么久,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屈辱。
一瞧有热闹看,旁人立马就围了上来。
尤其是还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班楼。
“你怎么打人呐”
面对围观,许显纯丝毫不怵,他依旧恶狠狠的道:
“十二郎让你去家里结帐,为什么不来”
“莫不是真以为我们家十二郎吃你的白食不成”
王保就站在一旁不言语。
宋煊跟他说过,就你那块头站在一旁不说话当高手就成。
许显纯他是个会演恶人的料子。
班掌柜脸上火辣辣的疼,尽管心中怨气极大,但是嘴上却道:
“我这不是忙忘了吗”
“放屁,我看你就是没把我家十二郎放在眼里。”
许显纯拿着鞭子指着他道:
“凭你也配让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给你提诗”
“我家少爷说了,宁愿穷的像乞丐一样,也不愿意一个小人玷污他的诗赋!”
“现在钱都在这里,立马清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班掌柜的心里哇凉哇凉的,原来矛盾点在这里。
他当真是不想收钱,就当给宋煊赔罪。
就想着没有这回事,可是在宋煊看来,你就是想要拿捏本官。
班掌柜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连忙赔罪:
“小人当真没有那份心思。”
“点钱!”
许显纯只是冷声说着:“别逼我说第二遍。”
班掌柜的一瞧许显纯如此言语,再瞧旁边立着那个壮汉,当即就怂了,连忙把伙计都叫出来当众点钱。
李君佑没什么事,成天在东京城当溜达鸡玩。
瞧见有热闹看,自是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王羽丰也是哈哈大笑几声:“他怎么敢跟宋状元提这种事的”
“就是。”
李君佑如今与宋煊可是有着亲戚关系,当即高声道:
“我看这班楼的掌柜的也该换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是如何羞辱宋状元的。”
“就是。”
“我可是听说了宋状元为人仗义,自掏腰包请下属吃饭,还是被班县尉借着亲戚关系请到这里的。”
“结果班楼的掌柜的不会做事,兴许还把班县尉的前途给毁了。”
班掌柜的听着闲言碎语,脸上更是红一阵。
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恼怒!
王羽丰是没敢把他姐夫的事往外说,但是并不妨碍他有些惧怕宋煊这位“立地太岁”!
刘从德他拎不清,但是王羽丰拎得清楚。
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在孙羊正店买单,与宋煊道歉。
王羽丰清楚的知道刘太后会逐渐老去,并且新皇亲政。
大宋还是老赵家的天下。
所以在他得知刘从德这么“不知死活”后,王羽丰才有了跳下船的心思。
别他妈的好处没吃多少,但是要搭上诛九族的罪过。
毕竟刘从德的妻族,可就是他们王家!
“宋状元这脾气是真硬啊。”
王羽丰十分感慨的道:
“幸亏当日听了哥哥的教导,要不然我平白就得罪了人家。”
“咱们兄弟二人说那话做甚”
李君佑挥舞了一下扇子:
“我听说宋状元会去县衙外的摊子吃午饭,咱们也过去溜达溜达,沟通沟通感情。”
“对对对,兄弟也正有此意。”
王羽丰觉得自己可太适合与宋煊多交流。
大家相互处成熟人了,方便自己将来好“跳下贼船”!
正打算排队吃饭的人,一听这话,直接就散了。
在班楼里面等着吃饭的人,那也是被招呼的走了出来,顺便再咒骂几声,险些都被你给骗了!
一眨眼的功夫,班楼就人去楼空。
就独留一帮伙计面前剩下的许多铜钱。
“哼。”
许显纯看都没有看他,招呼王保坐车,直接走了。
班掌柜的险些站不住,直接倒在了伙计的怀里。
宋煊宴请下属,以及在班楼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很快就被传扬开了。
许多人都在痛骂班楼不知死活。
尤其是许多正店和其余小店,都在抓住机会攻击班楼。
七十二家正店,以及无数人都想要把属于班楼的生意抢到自己这里来。
商战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你只要出了错,那必须给你多多宣扬,到时候口碑差了,就没有人去了。
能少一家是一家!
班楼掌柜的硬生生把好牌给打成这个样子。
瞧瞧人间孙羊正店是这么做的
士农工商。
宋煊还是“士”里面的佼佼者,你一个商人,也配跟他提要求
县尉班峰正在好好表现,巡逻的时候听到他们议论的话,自是叫人给他说了一通。
待到听完之后,班峰恶狠狠的拍了下茶摊的桌子:
“这条老狗,我早就让他一早去大官人家里赔罪,把钱拉走,算他明事理,还有挽回的机会!”
张都头也皆是气愤填膺。
毕竟那天晚上大家吃喝好喝,结果那掌柜的竟然敢过来让宋大官人给他专门写一首诗赋。
谁听了不生气啊
“他们不给县尉的面子,也不给大官人面子,今后就别想在这里混了。”
班峰攥着拳头,眯着眼睛。
他可害怕自己因为这件事,在宋煊面前失去信任。
“班楼的商税可是交齐了”
“不太清楚,但是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是没交齐,具体还要等户房等人把帐拢出来。”
他们这些人也都知道户房做出来的假账,没有骗过大官人。
都等着看笑话!
谁让他们吃独食呢
“好。”
班峰心里有底了,待到大官人宣布收税的时候,他再从中表现,尤其是要重点针对班楼。
大家虽然是名义上的远亲,可绝不能坏了我的前程!
因为班峰清楚,宋煊如此做,就是想要大干一场,将来好往上走。
谁胆敢给他使绊子,拖后腿,必然会被踢出局。
若是给他帮忙,做助力,那定然会鸡犬升天。
怎么选择,班峰心里清楚的很。
县衙内。
宋煊正在与耿傅说着散播谣言的事,可以稍微小规模的散出去。
待到他们去视察黄河工程回来之后,再大规模散发,顺便说一说童谣的事。
耿傅表示知道了,他记住了宋煊交代的细节,然后就直接走了。
许显纯与王保回来复命。
宋煊表示知道了,下次可以更狂妄一点,王保依旧保持高手的样子就成,不必多言。
许显纯很是兴奋。
王保倒是无所谓,他只想做好宋煊交代他的每一件事。
穆修意兴阑珊的走在东京城的马路上。
他先前是个官,但是数日前成了罪犯,被贬到池州。
如今他快要五十岁,途中逃回京城,方才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结果衙门不予理睬。
开封府尹陈尧佐不管。
而自己正是由他的下属通判秦应妒忌,指使他人诬告,陈尧佐直接贬了自己。
其实吕夷简觉得穆修有点名声,想要与他结交,并且偷偷暗示他去拜访。
但是穆修始终不肯前往。
毕竟在吕夷简的意思,我都这么暗示你,你不求我帮你,我如何帮你
穆修心灰意冷,就想着先回到池州,待到大赦天下在回来。
依照朝廷的政策,兴许皇太后的生辰就会大赦天下呢。
穆修走在路上,便听着人们议论宋煊费二百八九十贯钱宴请自己的属下吃饭。
结果被班楼的掌柜的“羞辱”。
穆修其实也有过这种经历,当朝副宰相张知白当年在地方上为官,一个豪士出钱修佛庙,张知白让穆修攥写记文。
但是记文写成后,没有那个豪士的名字。
豪士又派人给穆修送金银。
穆修虽然穷苦,但是就是拒绝,直接把银子扔了。
“我若是去寻宋煊伸冤,他能否帮我”
穆修内心有些纠结,但是他又与宋煊“道不同”!
因为宋煊创作的三国演义,在他看来是褒奖刘备,贬低曹操的。
当然了,这也是目前的主流看法,把曹操当作篡逆,奸贼,贬曹之风愈演愈烈。
宋煊写的三国演义在大宋是迎合了主流思想的。
但是穆修在亳州为官,专门给魏武帝的庙写了记,大力赞扬曹操。
属实是曹操粉丝了。
结果他的这篇文章反被认为“贻玷汗青”了。
此时穆修当真是走投无路,但是又想到宋煊都敢为了朋友当街辱骂开封府尹。
他便决定压抑心中对曹操的分歧,要去试一试,找宋煊说一说。
于是咚咚的敲响冤鼓。
宋煊当了知县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敲鼓。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出门来,就瞧见齐乐成飞快的跑来汇报。
只要敲鼓那就得升堂。
宋煊穿戴官服,上了大堂。
威武声一喊。
穆修就被带上来了,随即自爆身份。
如今是被人诬陷发配池州,但好歹也是个官员,并没有跪着回话。
宋煊面露异色,一时间还在思索,是不是陈尧佐故意派来找自己麻烦的。
周县丞以及郑主簿全都陪侍两旁。
免得宋煊不知道这个审案的正规流程。
“此事是开封府判的,如何能来我开封县喊冤”
听着宋煊的询问,穆修就说了他在街上的见闻。
并且也说了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想要来试一试。
宋煊听着穆修的言语,就觉得他脑子有泡。
人间出钱修庙修桥修路什么的,不就是为了留个名吗
结果你这个“文学大家”偏偏不写人家的名字。
那人也是以为你要润笔费,非常懂事的送上去了,结果你不仅不加名字,还羞辱他一顿。
咱俩的情况可不一样!
宋煊看向一旁的周德绒:
“周县丞,你经验多,可是知道这种事怎么办”
周德绒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
不过开封府的衙门不接,说明证据确凿。
他就是空口无凭的,咱们就算是想帮也没有用。
所以还是让他滚,老老实实去池州当官就成。
听着周德绒的分析,宋煊轻微颔首,又问了郑主簿可是听闻过。
二人都表示没遇到过这种疑难杂症的案子。
穆修瞧着宋煊左右询问的模样,心中也是极为无奈。
自己确实是被冤枉的。
看样子天下当真是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了。
难道这官场上当真是要送银子才成吗
可惜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就算去池州,也能乞讨着去。
毕竟是私自逃回来的。
宋煊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众人再次威武。
穆修也不明白宋煊的意思。
“穆参军,你这冤案我办不了。”
“我就知道。”
穆修想要转身就走,但是听到宋煊道:
“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教给你。”
这是个给开封府尹陈尧咨上眼药的好机会。
今日他可是跟着老范等人去城外视察黄河工程,定然能够打的他措手不及。
而且也能试探出来,穆修是不是陈尧佐故意派来找事的。
穆修看了宋煊一眼,当即躬身道:
“还望宋知县能够不吝赐教。”
宋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下大堂:
“首先翻案这种事,我一个开封县是没资格翻开封府判决的案子的。”
“因为卷宗什么的我全都没有,你翻案的证据也没有。”
“我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一番说辞就发函去开封府调阅,这条路子走不通的。”
“但是你可以去敲登闻鼓,大理寺的人就会按照规矩接待你,官家也会亲自过问。”
“如此上面有命令下来,我才能调阅你的卷宗,帮你伸冤,你若是真是冤枉的,自是可以去敲。”
“若是只是在胡搅蛮缠,老子就把你抓起来,谁让你私自从池州跑出来的,罪加一等!”
穆修听了宋煊的建议,自己要去敲登闻鼓这事,也是陷入了思索。
而且宋煊也不打算把让自己悄悄的离开。
若是被他抓住,罪责加重,怕就不是在池州待着了。
穆修还想着若是事不成,他再去探望母亲后,老老实实的去池州。
现在听着宋煊的话,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宋知县,何必呢”
“你来求我,我自是要帮你解决办法。”
宋煊脸上带着笑意:
“我听郑主簿介绍了一下你,你当官完全是白搭,这个岁数了也没有什么机会往上爬,你也不屑于此。”
“所以在我看来,不如去国子监或者应天书院教书育人。”
“特别是应天书院,夫子的待遇很不错。”
“至少可以让你的老母亲衣食无忧,不用担心年老生病看不起病,甚至连下葬的钱都凑不齐,如何能体现儿子的孝心”
“最重要是那里还有天下医术最为高超的王神医坐诊,你的老母亲若是有病,还能得到最近的医治,是你目前的最佳选择。”
穆修确实是心动了。
“我现在直接去不行吗”
“不成。”宋煊负手而立:
“你现在是戴罪之人,若是不洗清冤屈,让那些学生怎么想”
“将来他们进入官场,那也会受到你的影响。”
“况且你这种人,就不适合官场,非常适合搞学问,通过自身的影响把韩柳二人的古文思想传递给更多的学子,岂不是比你自己单独传播来的更快”
宋煊瞧着目瞪口呆的穆修:
“别忘了,如今的应天书院可是大宋第一书院,你若是去得晚了,教书育人的机会,真不一定能够轮得到你。”
说实在的,穆修狠狠的动心了。
光靠着自己一个自费刊印,什么时候才能把韩柳的思想传播天下啊
若是借着应天书院,不仅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还能为自己的生活托底。
如何不动心
宋煊又挥挥手:
“来人,给穆参军上杯茶,让他考虑一二。”
“若是考虑好了,把纸笔拿给他,敲登闻鼓后,也好把状子交上去,官家会亲自看的。”
“喏。”
宋煊说完之后,就让大家都散了。
还没等他走,穆修就直接讨要纸笔。
宋煊说的在理,唯一的机会和后路都已经找好了,如何能不抓紧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宋煊瞧着急匆匆赶回来的县尉班峰,便吩咐他一会陪着穆修去敲登闻鼓。
班峰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大官人,那登闻鼓是能随便敲的吗”
“穆参军今日连敲三鼓伸冤,我如何能不帮帮场子”
宋煊挥挥手:
“他不敢敲,你就把他抓回来,扔进大牢里,别让他跑了,他可是罪犯。”
一听这话,班峰当即心里有底了,连忙应声:
“喏。”
穆青也是豁出去了,他先前都没想闹这么大。
如今为了自己的母亲晚年能够不受苦,他愿意去应天书院执教。
就得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那登闻鼓他非敲不可了。
待到处理完这件事后,宋煊依旧回去看卷宗,抓紧了解开封县的事。
就算今日这件事不能让陈尧佐被罢免,也能给他整点眼药试探试探。
把他的左膀右臂砍掉几个,那也是极好的。
……
皇宫当中病了的赵祯。
他躺在床榻之上,努力消化自己不是刘娥亲生儿子这件事。
赵祯甚至心中都已经升起了怨气。
不光是对刘娥的,还是对他父皇的。
有这么为了一个女人,坑亲生儿子的父亲吗
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一个国家的皇帝。
赵祯知道自己老爹不靠谱,可是他没想到自家老爹会这么的不靠谱!
就在赵祯独自伤心难过的时候。
张茂则过来请示,说是有人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敲,除非皇帝死了,否则就必须要接见。
这可是优良传统。
“敲鼓”
赵祯已经许久都没有听到有人敲登闻鼓了。
“对。”
于是赵祯仔细聆听后,“抱病”接见了穆修。
对于穆修这个人,他还是听闻过的。
虽然只是个小官,但是在士林当中名声不小。
他事大力赞扬韩愈、柳宗元的文章,并且自费把他们二人的文章刊印成册,以此来反对五代、宋初的华靡文风。
欧阳修等人都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这也是穆修当了这么多年官,依旧没钱的窘迫情况,最后也是穷死的。
赵祯以及几个宰相都听着穆修的诉说,看着他的状纸。
吕夷简其实是暗示过穆修,但是他不上道。
副宰相张知白作为穆修的老上司,若是他肯低头来寻,也不会不帮他。
王曾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你是说去敲开封府的冤鼓,他们不接待”
“确实如此。”
穆修又说了自己去敲宋煊掌控的冤鼓,他没权利,但是建议自己来敲登闻鼓。
若是朝廷下令交与他查办,如此才能符合规矩的去看卷宗。
吕夷简给解释了一句,开封府尹陈尧佐去视察堤坝了。
“难不成开封府的几个通判都是死人不成”
再加上穆修指责开封府通判之一,便是诬陷他的人,他们几个官官相护,看样子都该受到处罚。
王曾的话,几个人都没有言语。
“此事必有蹊跷。”
张知白提了一嘴:“官家,还是要让人去查一查。”
赵祯看向王曾:
“王相公决定吧,朕今日有些劳累,浑身提不起劲头来。”
“喏。”
王曾应声,但是他更加关系皇帝的身体,连忙询问了一二,是否叫来太医了。
太医说是过于劳心劳神,要多加休息之类的,几个人才稳定下来。
毕竟官家成亲三年了,都没有子嗣生下,他身体有恙,大家还都挺在意的。
再加上有一个“吕武”之才的皇太后在身边。
许多阴谋论都会不自觉的发散出来。
王曾请官家回去休息后,直接让丁度、宋绶与张知白参与,让宋煊给他们打下手。
如此,才能彻查开封府的这帮人,免得他们官官相护。
因为王曾也是知道穆修的名声,他们贬低官员竟然不上报,自己就给做了,此举当然是让他生气。
其实这件事吕夷简是看过处理穆修的文书的,他直接就给扣下了,等着穆修来找他呢。
结果闹成现在这种结果,他也没想到。
甚至吕夷简都想不明白,穆修去敲开封府的冤鼓不管用,选择去敲开封县的冤鼓,是不是就看中了他们二人之间闹矛盾的事。
刘娥也是派人来打探一二,登闻鼓许久都没有人敲了。
待到她得知事情的原委,一时间都无法参悟透彻,这是不是宋煊的阴谋
不过明白这是穆修有冤情。
要不然开封府的人,不会不处理!
“大娘娘,此事”
“不必管他。”
刘娥现在因为刘从德的事,被搞的心烦气躁的。
陈尧佐出现的纰漏,她根本就不想给擦屁股。
一个个犯了事,都要她这个当太后的去擦,平日里也没有见到这群人为她这个太后劳心劳力的。
况且敲打陈氏兄弟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既然有人去做了,那她就打算静观其变。
县尉班峰带着人回来,那个叫穆修的人当真是去敲了登闻鼓。
这件事禀告宋煊后,他只是挥挥手知道了。
“去了就行,反正谁都知道我与陈府尹有间隙。”
“朝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的。”
宋煊看着卷宗道:“朝廷也是害怕我借机报复他们。”
“可是他们绝对小看了我宋煊,我向来是秉公执法,如何能携私报复呢”
“是是是。”
县尉班峰可不觉得宋煊这是在说穆修的事,而是借着穆修的名义讲班楼的事。
在班峰看来,宋大官人他不会携私报复,而是直接报复!
他根本就不找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理由。
班楼便是如此。
“大官人请放心,班楼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宋煊放下手中的卷宗,瞥了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的班峰,他也是笑了笑,让班峰下去休息。
“多谢大官人。”
班峰正想要走,就瞧见了回来的穆修。
他倒是也不客气,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狂饮下肚。
这才给宋煊行礼:
“今日之事,多谢宋状元帮助。”
“哈哈哈。”
宋煊随意的摆摆手:
“其实我也有私心,如今的张院长恳请我帮忙,在东京城寻几个名师回去。”
“我哪有什么渠道啊”
“还是范院长找了大儒孙奭去执教,我自是也不肯落后,今日一瞧穆参军便觉得赚到了。”
穆修对宋煊这番说辞很是惊讶。
“连孙大儒都要前往执教”
“当然,此事是做不了假的,只不过朝廷一直都没有批准,孙大儒他还在继续申请致仕呢。”
“好,那可太好了。”
穆修脸上尽是喜色。
有当代大儒坐镇,他不仅可以教授传播韩柳,还能与当代大儒共同探讨,何乐而不为
穆修控制不住自己都手舞足蹈起来。
缓了一会,他才想起正事来。
“对了,宋状元,我得了消息,此番彻查我案子的是由张知白、宋绶、丁度还有你来共同查案。”
宋煊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嘴角的笑意都遮不住了:
“穆参军,你没有哄骗我吧!”
“这个共同查案里还有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