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噬骨缠绵 ω
此时的白芷正漫步在城郊的官道旁，突然，她的目光被路边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小少年，蜷缩在一棵槐树下，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暮雨如丝，轻轻地打湿了少年单薄的后背，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浸透，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白芷远远地望去，只见那少年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但她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双蒙着水雾的琉璃瞳。
当白芷走近时，她才发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他的颈间有一道明显的青紫掐痕，随着身体的颤抖，那道掐痕若隐若现地没入了他那身破败的衣袍里。
“姐姐…救救我…”少年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他那沾满泥污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白芷的杏色裙裾，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芷的心头一紧，她蹲下身子，温柔地将少年的手从裙裾上移开。
少女清凌凌的眸子半垂着，漾着柳枝垂落湖面荡起的温柔水波。
“你别乱动，我看看伤势。”
然而，白芷并没有注意到少年颈间的银链坠着的赤金蝶。
那只蝴蝶正对着她腰间的星落剑翕动着翅膀。
少年的衣襟上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白芷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伤口虽然看起来有些严重，但恰好避开了经脉。
她开始为少年包扎伤口，在这个过程中，少年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就像一只受惊的蝴蝶。
然而，当白芷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腕时，她却惊讶地发现，少年的指腹竟然没有一丝茧子。
这双手本该是握不住剑的，但他衣领里漏出的半截红绳，分明系着一块剑修才会使用的护心玉。
“姐姐的剑穗可真好看。”
少年怯生生地指着她腰间的星落剑。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那流苏的刹那，白芷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剑鞘上，原本光滑的表面，竟开始凝结出细碎的冰花，如霜华般晶莹剔透。
子夜时分，霜寒浓重，烛火在风中摇曳，第三次爆开灯花。
白芷伏在案上，疲倦的双眼渐渐合拢，终于沉沉睡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室内，突然凝结成一道霜刃，直直地朝少年射去。
少年的衣衫在瞬间被撕裂，露出胸口处那道狰狞的冰裂纹路，如蛛网般蔓延过心口。
伴随着骨节生长的脆响，那道冰裂纹路迅速扩张，仿佛要将少年的身体撕裂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梁间的乳燕，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惊慌的叫声。
玄色的暗纹袍角拂过少女的发梢，天霜剑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室内。
他垂眸凝视着星落剑上涌动的魔气，那黑雾如墨，在剑身周围翻滚缠绕。
星落剑上涌动的魔气如滚滚黑云，翻涌咆哮，仿佛要挣脱剑身的束缚。
而霜天剑则高悬在半空，将那黑雾抽成丝丝缕缕，抽离剑身。
司烨突然脸色微变，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刺痛。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道与五百年前完全重合的剑伤。
霜天剑此刻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它贪婪地吞噬着汹涌的魔气，剑身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声。
窗外，一只赤金蝶突然撞在菱花窗上，它的翅膀被窗棂上的结界灼伤。
鳞粉如点点火星般飘落，在结界上烙出一道焦痕。
白芷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她的手在空中摸索着，似乎想要够到什么东西。
少女樱粉的唇随时都轻微的向上翘着，带着点细碎的，轻抿的笑意。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惊醒了般。
司烨的指尖凝结着一层寒冰，他轻轻按住白芷的眉心。
然而，当他触碰到白芷的灵台时，他却猛然顿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在白芷的灵台深处，沉睡的分明是当年被他亲手葬在昆仑雪渊的魂魄。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司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白芷被窗外的剑鸣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掠过月下。
那道残影速度极快，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白日里那个孱弱的少年，此刻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立在院中，身姿挺拔如松，玄色的鹤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霜天剑悬在他的掌心三寸处，正源源不断地吞噬着星落剑里渗出的魔气。
两柄剑的悲鸣交织在一起，惊起了满山的寒鸦。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星落剑突然挣脱了法力的束缚，飞回白芷的手中。
少女紧紧握住剑柄，怒视着眼前的人。
“放肆！”
司烨闻声转过身来，他的额间霜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流转着淡淡的寒光。
白日里那温软的声线此刻也仿佛浸透了雪水一般，冰冷而低沉：
“徒儿不敢。”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霜天剑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龙吟。
剑身之上浮现出的血色纹路竟与星落剑鞘上的裂痕完美契合，仿佛它们本就是被生生劈成两半的同一把剑！
这诡异的一幕让白芷惊愕不已，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两把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稔。
而星落剑鞘上原本狰狞的饕餮纹，此刻竟像是被月光吓到了一般，蜷缩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瑟缩。
白芷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了腥红的杀意，她死死地盯着男人。
然而，少女体内的两种力量却在此时开始互相排斥，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司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按住白芷的肩头，替她稳住了心脉。
“师尊，睡一觉就都会好的。”
说罢，他解下自己身上绣着清心符的披风，盖在少女那微微发抖的肩头。
随着披风的覆盖，白芷眸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她的双眼缓缓合上，最终沉沉睡去。
而司烨则静静地立在床边，凝视着少女安详的睡颜，他的青丝寸寸化作雪色。
此时，两柄剑依旧隔着三寸的距离，嗡嗡作响，似乎在诉说着它们之间的某种联系。
霜天剑贪婪地缠绕着星落剑溢出的黑雾，似乎永远都无法满足。
剑身上万载玄冰雕琢的莲纹，如同被唤醒的生命一般，次蒂绽开，散发出阵阵寒气。
而星落剑的悲鸣，却被霜天剑布下的冰结界完全笼罩，无法传出分毫。
这冰结界不仅隔绝了声音，更像是一个囚笼，将星落剑紧紧困住。
司烨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枕边散开的青丝。
就在他的指尖触及少女手腕脉搏的瞬间，一缕霜气悄然缠住了她的手腕。
“此生徒儿会护你周全。”
司烨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是对着少女的耳边轻语。
然而，就在这时，星落剑突然暴起三寸，剑柄上的兽瞳猛然亮起血光。
霜天剑的冰莲却在这一刻开得更加艳丽，玄铁剑身映出男人眼底流转的金芒。
那是天霜剑尊破妄瞳术运转时的征兆。
司烨见状，忽然收手轻笑，霜雪凝成的幻影重新覆上他的眉眼。
他又变回了那个咳嗽着往白芷身边蜷缩的孱弱少年。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敲响到第三声，霜天剑也在这一刻，吞尽了今夜最后一丝魔气。
司烨垂眸看着少女无意识地蹭过来的温热脸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他任由少女攥住自己刻意调到凡人温度的指尖，感受着她的温度。
晨雾漫进窗缝的刹那，星落剑鞘上的饕餮纹悄悄往内缩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