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都给本郡主滚开!”

被楚念旬教训得呆愣半晌的合阳郡主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一时语塞,偏偏就要将怒火发泄在周遭的人身上。

她扯了那嬷嬷手里的鞭子,一下就抽翻了路边的一个糖画摊子,琥珀色的糖稀溅在青石板上,惊得蹲在屋檐下的野猫一下炸了毛,蹿得老远。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许是算准了楚念旬君子风度,嘴上虽毒了些,可到底应是会顾及着合阳郡主的身份,不敢造次。

跟在马车边上的一个粗使婆子推开了街边看热闹的人群,朱红织金裙裾扫过满地狼藉,直直拦在楚念旬的乌云踏雪马前。

“楚将军真是好生糊涂。”

她扬起下巴,一副高门大户里欺行霸市的恶奴模样,耳畔的坠子晃得人直眼花。

“放着御赐的郡主不要,倒是净捡些穷乡僻壤上不得台面的人往府里抬......”

“让开。”

楚念旬顿时沉了脸色,单手勒紧缰绳,玄铁护腕磕在马鞍上发出金石之音。

晨光漏过柳梢,将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拉得锋利如刀。

原本在将军府待得百无聊赖的陈重威听得外头的风声匆匆打马赶来,才走到楚念旬的身侧,就听到这婆子不要命的话。

转头一看楚念旬,待瞥见他眸中之色时,便是陈重威这等见惯了刀山火海的人都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

——想起四年前的幽州一战,这双眼睛在尸山血海里抬起来时,也是如眼下这般淬着寒冰。

合阳郡主放任那婆子颐指气使了一阵子,却突然一下就被楚念旬这眼神激得心头发冷。

在她的印象里,楚念旬虽性子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可顶多也便是话少些。何曾见他有过这种风雨欲来的表情?

“你竟敢......!?”

合阳郡主心里发虚,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半分。

她努力攥紧发抖的手,金丝马鞭抽得石板火星四溅,挺直了脊背不肯往边上挪开半分。

“为了个山野村妇当街折辱皇亲国戚,楚念旬你就不怕本郡主去御前告你一状?”

“皇亲?”

楚念旬正欲打马绕过她,却忍不住冷笑出声。这声轻嗤像是那淬了毒的箭,直直地朝着合阳郡主一群人而去。

他高坐在马背上,突然弯腰俯身,面门距离合阳郡主的脸只有一尺远。

就当合阳心跳缺了半拍之时,却见眼前之人取下腰间的佩剑,剑柄一下就挑起了她腰间的一块玉牌,龙鳞剑穗擦着她耳畔掠过,三缕鬓发齐根而断。

“安阳侯之女,赐外姓郡主,食邑三百户。不知去年黄河水患,您这「皇亲国戚」又捐了多少银两?”

“关你屁事!”

合阳郡主被楚念旬当众的这番话说得直接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汹涌而来的怒意,好似理智回笼了一些,赶忙道:“且不说本郡主......方才在医馆,这所谓的神医却放任那快死的病人不去医治。都说医者父母心,济世堂上挂着的那牌匾,我看还是砸了算了!”

楚念旬冷冷地看着她,剑未归鞘,日光顺着刃口淌到合阳郡主因为强撑气场而有些发白的脸上。

“那「医者仁心」可是皇上不日前亲题的金匾,您要砸,不如现在就去太和殿?桃源县向来都是产粮大县,楚某夫人治好的一村子农户,如今正垦田百亩。今年秋税,多缴的粮食就能养活一整个边关大营。”

合阳郡主伸手护住腰间的玉牌,却被楚念旬的剑风逼得踉跄半步。

她看着那逼到跟前的剑鞘,声音已然微微打颤,可言语间却越发癫狂。

“本、本郡主金枝玉叶,难道要和那些泥腿子混迹在一块儿?你以为她多干净?”

合阳郡主说着便突然吃吃笑了起来,丹蔻抹花的唇像嗜血的妖怪一般。

“听说在桃源县,那些泥腿子汉子还半夜翻她的窗......”

话音未落,楚念旬的眼底终于腾起杀意。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抹亮银突然在面前闪过,惊得路旁郡主府的府兵下意识地齐齐按住刀柄。

楚念旬手起刀落,合阳郡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在反应过来楚念旬方才做了什么后,合阳的腿已经抖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她盯着方才还好好地在她的簪子上挂着,这会儿却已然落到脚边的几片金叶流苏,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些黄澄澄的物什一般。

此情此景,是何等地熟悉?

合阳郡主暗自攥紧了拳头,银牙咬得咯吱作响,镶宝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及心口那翻涌的毒火灼人。

那一年楚念旬为了抗旨拒婚,不惜在庙里躲了三个月,满京城都差点以为他死了。

后来圣上终于妥协,他再出现时,却被自己带着家丁逼到街角质问。

那时他也是这样用剑尖挑落了她发簪上的明珠,连半个好脸色都不愿给。

“郡主可知,构陷侮辱二品诰命夫人,按本朝律法,应当掌嘴五十?”

楚念旬拉动缰绳,马蹄突然扬起,踏碎了那满地的金叶子。

“不过您运气好。医者仁心,楚某今日就代夫人......饶了郡主这一回。只是往后郡主若再滥杀无辜,许是就没有这等好运气,能再叫旁人也仁慈一回了。”

马蹄声渐远,后半句散在了风里。

待走过了朱雀桥,后头再看不见合阳郡主的车驾之时,楚念旬才暗暗摩挲着袖口银线绣着的青竹,忽然转头对着陈重威吩咐道:“今日回府后,记得派人盯着安阳侯府。”

陈重威原本还煞是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一想这话里说的事「安阳侯府」,却不是「郡主府」,又觉得有些疑惑:“将军是怕......”

楚念旬默了片刻,沉声道:“合阳郡主如今同王邈的长孙有婚约,兵部尚书既是齐王一派,在咱们离京前,还是需紧盯着些。”

一想到方才合阳郡主言语中皆是对木清欢的贬低,楚念旬便忍不住怒从中来。

“况且有些人,总得给个痛快才能迷途知返。待圣上那边动手,他们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