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合阳郡主

日头渐高,晨光漫过济世堂的乌木匾额,将「悬壶济世」四个鎏金大字映得熠熠生辉。

木清欢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马车,这才转头看向江言。

“你如何知道是在看咱们?许是人家恰好就将车停在对面呢?”

江含忽然笑了笑,“夫人,咱们方才转入棋盘大街之时,那车便在后面十丈外的地儿跟着了。进了济世堂后,他们旁的地方也不去,还恰好就将车停在了门口正对面......”

“不是暗探就好。”

木清欢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齐王,必然不会寻这般没脑子的暗哨盯着他们。

这几日将军府每天都被那些前来求医的世家马车堵着,木清欢到了这会儿都有些麻木了,满以为又是谁家的老爷夫人还不死心,想要趁着今日她出门之时来碰碰运气。

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转身踮脚就要去取顶柜第三格的龙脑香匣,月白襦裙扫过青砖地上未干的露水,晕出了一片浅淡的湿痕。

江言看了那马车一眼,心中暗自留意了一番,忽然鼻翼微动,转头就见木清欢将药柜上一整个抽屉都搬了出来。

“当归三钱,白芷五钱,再配上龙脑......夫人这是又在试新方?”

木清欢指尖拂过药匣边缘的冰裂纹,拿了秤杆子从一边走了回来。

“前日读《千金方》琢磨出的配方。咱们去北疆,途经巴蜀一带,那地界有好些山谷,遇上瘴气许是能要人命,这药里头还需加些龙脑提神......”

她一边说着,便打算亲自上手配药。

可话音未落,街市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四匹枣红马踏碎满地金光,合阳郡主的鎏金鸾驾下一刻便横在街心,吓得途径的百姓纷纷闪身躲避,跑出几米远站着,就好像知道那车驾至之中的人惹上了定没好果子吃一样。

木清欢与江言抬眼望去,见方才一直停在对面的那车上下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到郡主的马车边上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又拿手往济世堂中指了指,这才退了回去。

下一瞬,车帘就被鎏金护甲掀起,露出张敷着珍珠粉的脸:“哟,我当是谁啊!这不是乡野里飞出的凤凰么?”

合阳郡主扶着老嬷嬷的手下车,跨步进门之时,石榴红裙裾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香风,说出口的话却难掩阴阳怪气的调调。

待几人走进了济世堂,周掌柜赶忙从后头迎了出来,满面带笑,可合阳郡主却看都没看一眼,下巴扬得老高,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径直走到了问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本郡主府上有个贱婢得了怪病,整日胡言乱语说要做诰命夫人......听说你这村姑会治病,那就给本郡主的洗脚婢瞧瞧吧,治好了赏你......”

合阳郡主食指拂过腕上玉镯,涂着丹蔲的指甲红得张牙舞爪,被她那一身鹅黄一衬,远看倒像是西红柿炒鸡蛋的配色。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嬷嬷便像是得了令,从腰间取下个布袋子,一股脑将里头的铜板尽数倒在了柜台之上,哗啦一声响,有几个还骨碌碌地落了地,一直滚到了木清欢的鞋尖处。

江言站在后头眉头皱得死紧,正要上前开口帮衬,余光就见门外几个壮汉抬着个担架就走了进来,那担架上头果真就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婢子。

那嬷嬷将铜板撒了,也学着合阳郡主那阴阳怪气的调调说道:“喏,这是郡主赏的。够你吃三年糙米饭了!”

木清欢抬起脚,直接将距离最近的那个铜板踩在了鞋底,踏过之时还碾了碾,顿时叫那嬷嬷面色一变。

她扬起缠着金线的藤条,腕间银镯子叮当乱响,上前就呵斥:“大胆!郡主的赏赐,你还不感恩戴德地收着!能给郡主看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木清欢面对那满脸横肉的嬷嬷,半分都不露怯。

她瞥了一眼那担架上面白如纸的婢女,冷冷道:“是不是福分我不知道,但我却知......当你们府上的婢子,可是倒了八辈子霉。”

木清欢上前几步,伸手抬起了那婢子的下巴,只见她的下颌两颊处赫然是几个红红的指印。

她又将手指轻按在那婢女的腕上,没一会儿便收了手。

“也是个可怜的婢女,不知犯了多大的错,干着洗脚的脏活儿累活儿,却还要被人捏着下巴灌毒药下去。”

那嬷嬷见木清欢不过就把了个脉,竟一针见血地将她们的所作所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保留地点破,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合阳郡主,见她并未有要拦住自己的打算,于是鼓起勇气抽了那藤条作势就要朝着木清欢的脸上招呼。

江言在边上看着,一只手早早地就搁在了腰间的布囊上。见到那嬷嬷竟直接发难,他忽然一个斗腕,袖中银针寒光乍现,直直地飞向了那嬷嬷的小臂。

那老嬷一下吃痛,藤条还未举起便一个不小心脱了手甩在了地上,正落在木清欢脚边。

木清欢微微一笑,弯腰捡起拿在手里看了看,“嬷嬷这藤条倒是金贵,掺了孔雀石粉染的金线,抽在身上若是见了血,那伤口永远都是一条褐色的疤。”

她一边说着,忽然手腕一个用力,那藤条不偏不倚正好就打在了嬷嬷刚被江言扎了三针的手上。

这一鞭子下去,顿时皮开肉绽,疼得那嬷嬷惨叫了好几声。

合阳郡主脸色骤变,噌地一下起身上前,面上带着十足十的怒气。

原以为她是担心那嬷嬷的伤势,可不曾想她上前后,手指上的鎏金护甲竟直接掐进了嬷嬷手臂,对着她指着鼻子就怒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

骂完了嬷嬷,又转过头来怒瞪着木清欢,“你个贱妇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只山沟里蹦出来的野鸡罢了,以为进了将军府就飞上枝头了?竟然敢对本郡主府上的人下手!来人呐!将这粗鄙村姑......”

合阳郡主对着门外站着的几个侍卫扬了扬手,正想要让他们进门来好生教训一番木清欢,却听得外头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