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逼问

傅辉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院中那一棵,木清欢静静地坐在一旁,试图从这寥寥数语里拼凑起多年前发生在这公主府的一幕幕回忆。

傅辉寥寥数言,说得也不多,可木清欢却一下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你莫怪你母亲,当初把你送走,她也是有苦衷的。若是叫鞑虏王上知晓你的存在,指不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是不敢拿你的命来赌啊。”

木清欢看着发间已经恍惚能见银丝的傅辉,又想到大长公主这久病缠身的状况,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丝酸意。

“我明白的。”

她轻声道,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看向傅辉,“那殿......母亲可还有旁的子女?”

木清欢并不了解公孙青兰当年被送去鞑虏和亲的往事,可不用想也知道那段回忆定然是不堪回首。

只是如今自己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他们的女儿。木清欢当然知道傅辉膝下如今唯有傅元宴这个养子,那大长公主呢?

她不会还有些同母异父的异族兄弟姐妹吧?!

木清欢深知这话题的沉重,可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尽量用着隐晦的措辞,为的便是不勾起这二人对于那段过往并不美好的记忆。

傅辉摇了摇头,“鞑虏常年内乱不断,青兰被送去后,老王上与那几个儿子争得你死我活,心力交瘁。后来,朝廷便派兵征伐,待鞑虏被平定,青兰再次回到京城后,她便从此闭门不出......”

“鞑虏......”

木清欢嘴里喃喃地咀嚼着这个字眼,突然想到那曾经祸害北疆百姓几个朝代的蛮夷,突然双眼一亮:“听闻,鞑虏是七年前被朝廷降服的,那当年出征的将领,岂不是......”

“嗯。”

傅辉这才转过身来,面上的惆怅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又和蔼的笑容。

“就是你家夫君。那一年他才十五岁啊......”

虽然木清欢心中早已猜到,可在听见她的亲爹对着她毫无顾忌地说出「你家夫君」四个字之时,木清欢还是猝不及防地有些羞涩。

二人说话间,从不远处的院门快步走来了个人。

傅辉将话头打住,便看见孙姑姑疾步而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面上既激动又欣慰,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木清欢。

“小姐,殿下醒了呢!”

傅辉闻言,下意识地看了木清欢一眼。

今日能圆了他多年来的一个心愿,已然是原先从不敢奢想的,如今女儿认了回来,定然还得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新身份。

傅辉深知,此刻不能逼得木清欢太紧。

他对着孙姑姑点了点头,便转身看向木清欢,见她面上有些犹疑,似是心中挣扎,却又不想在他们面前显露出生疏的模样。

“你可愿......”

他试探性地问了问,果然就看见木清欢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心下顿时了然。

“罢了,想来这消息于你母亲来说,也着实是突然了些......为父明白的。你这会儿不愿也无妨,那你便先回府吧,这儿有我在呢。”

木清欢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傅辉乖巧地笑了笑,心底倒是生出一丝感激来。

她本身就不愿同朝廷权贵有过多牵扯,原本还想着此番回京不过是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走个过场后,便跟着楚念旬远远地离开西京,往边关而去。

可谁知傅辉竟给她丢了这么个重磅消息,叫她一时间实在是不知该要如何同大长公主相处。

眼下傅辉都发了话,木清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赶忙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都轻快了一些。

“那......爹,我先回去了。如今殿......母亲的身子还是受不得刺激,您多劝着些。我开的药每日一副,睡前服用,需得同府里的姑姑交代一番。”

.......

当木清欢总算是离开了公主府后,方才接他们来的管家又套了个马车,载着木清欢与江言二人朝着将军府行去。

檀香在鎏金熏球里碎成袅袅青烟,木清欢盯着车帘缝隙里倒退的宫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缝的安神药囊,心里头五味杂陈的。

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震得案几上药箱里的瓷瓶叮当作响,江言第三次伸手扶正颠歪的当归罐时,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句凉凉的话语声。

“话说......你不觉得我爹今日有些莽撞么?”

木清欢突然开口,指尖挑起半卷车帘,似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暮色漏进来染红她发间海棠金簪,照得那流苏一晃晃的,煞是好看。

“当着公主府那么多奴仆的面儿上去就掀了那府兵的衣领,倒像是西疆军营里抢战俘的做派。”

江言伸出的手顿了顿,总觉得木清欢好似话里有话一般。

“傅老......许是见大长公主病急心切......”

“是么?”

木清欢淡淡的声音传来,莫名地就叫江言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这架势怎的好像是在循循善诱地审问一样?!

木清欢见江言面上多了几分小心谨慎,也懒得同他再弯弯绕,侧过身来像是要秋后算账一般,开口便道:“在青阳府的那夜,你同他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江言被问得一愣,脑中快速思索着相关内容。可奈何他原来也不曾将自己与傅辉之间的言谈专门记在心里,一时间顿时有些没底,不知木清欢这般兴师问罪,究竟是以什么为由头。

木清欢看着江言难得地有些心虚的模样,顿时就将她心中的猜想证实了七八成。

她盯着江言的脸缓缓道:“那时候,你同他说什么「慈父心肠」,我还并未当一回事,只以为你们不过是聊聊无关紧要的事。”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突然欺身上前,杏眼倒映着江言骤然收缩的瞳孔,“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外头的管家驾着车缓缓走着,正努力竖起耳朵听八卦。

车辕恰在此时碾过凹坑,颠得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倾出半盏冷茶。

江言扶着厢壁稳住身形,竟少有地觉得有些大难临头的感觉:“夫人误会了......”

他干巴巴地道,却连下半句辩解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木清欢突然揪住他青布衣袖,一双美目写满了「生气」:“咱们离开青阳府之时,你交给傅老的那药包,里头分明有个安神散。方子里特意加了柏子仁,说是什么「解郁疏躁」......如今想来,你该是怕他因为咱们在路上被齐王的暗哨盯上,而惊悸伤身吧?”

木清欢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怒斥,伸手颤颤地指着江言:“好啊!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