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没心没肺

说到这儿,木清欢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一个蹦起就从楚念旬的腿上下来,几步奔到妆台前,将红木盒中的一个錾金的镯子取了过来。

“这镯子是上回我跟着母亲一同进宫之时,陛下赏赐的。”

木清欢一边说着,一边将这镯子递给楚念旬看。

原本在拿到手的第一日,她见这镯子工艺精巧还上手戴了一会儿。这会儿想到里侧刻着的字......

“「戒急用忍」?”

楚念旬对着油灯仔细地看了看内圈的字样,这才道:“这镯子的制式是番邦的缠丝团花工艺,想来应当是幽州进贡的年礼。”

“齐王送这个镯子给陛下,然后陛下又转送给我?”

木清欢纳闷地道,全然想不明白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

楚念旬点了点头,“齐王许是想要借着贡品,向陛下表忠心,可却没想到......这字可还有另一层含义。”

木清欢笑着将那镯子又戴在了腕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呗!圣上一早就忌惮齐王了,无论他说了什么话,最终都会被曲解的。至于陛下......只会将那些话理解成他想要的意思。”

楚念旬突然就笑了起来,胸膛都在颤,又贴近木清欢的脸颊亲了两口:“没想到,娘子还有几分入仕当朝臣的潜质。”

木清欢被热气弄得有些痒痒的,缩着脖子躲开,侧过脸去有些心虚地不敢看楚念旬。

她能说......是因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嘛?!

二人就这么腻歪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一直到子时都过了,楚念旬却还没有要歇下的意思。

木清欢正纳闷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窗外忽掠过黑影,陈重威手里拎着个乌木匣子,上前扣了扣便直接推门而入,血腥气顿时盈满内室。

木清欢一个激灵,正挣扎着想要从楚念旬的怀里挣脱出来,可看见那木匣子的一刹那,却毫无防备地被吓得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蹦出了两米开外。

“这这这......是什么?!”

她用手指着地上滴落的殷红色液体,瞪大了眼睛瞅着陈重威。

面对着这控诉般的眼神,陈重威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似就这般闯进来的确是鲁莽了些,正要退出门,又犹豫着要不要将地面的血迹擦干净了再走。

楚念旬皱了皱眉头,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将陈重威领到了屋外的廊下。

随着木盒的开启,一团血肉模糊的布包便出现在了里头。

伸手打开,那匣中盛着的齐王世子玉冠上,东珠还粘着半片耳肉,正往下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韩律啧了一声,倚着门框道:“世子爷也不知从何得了消息,竟不声不响就潜回了京城,还非要给赵承嗣收尸,哥几个只好送他件陪葬品了。”

在楚念旬跟前过了眼后,陈重威将那木匣子重新盖好交给了江言,这才道:“三个月前,齐王府往宫内进的那几盒西域香料,不知被何人混在太庙的香灰里,遇水即燃。祭天之时,险些将太庙给烧塌了大半。好在陛下前脚就已经出去了,若是不然......”

“呵!这是狗急跳墙了?三个月前,正好是涧西府往西疆运送漕船的时候。他是瞅准了京城会乱成一锅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往军粮中下毒吧!”

木清欢见那匣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从屋内走了出来,面上透着一丝冷冽的表情。

一想到那数以万石的粮食差一点就要喂进定西军士兵的口中,木清欢便对齐王此举恨得牙痒痒。

——那五万精兵,可是跟着楚念旬上刀山下火海一路走来的,若是就这般着了道,西疆边境的布防便会瞬间瓦解。

届时北戎突入关内,别说是西疆了,怕是整个中原都要沦陷。就这种为了夺位将百姓的安危置于不顾的贼子,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

子时的更鼓刚敲响,皇宫内院的承天殿前,汉白玉阶上依旧依稀可见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值夜的一群太监正提着水桶来回冲刷,猩红的水痕顺着蟠龙浮雕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黛黑色的诡异光芒。

当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之时,汉白玉的地砖已然一片白净,就像夜里下过一场急雨一般,什么都没留下。

刘显如往常那般的时辰拿着笏板上朝,脚踩着未干的水渍踏入大殿时,正好就听见户部尚书钱益正对着铜鹤烛台打哈欠,镶玉腰带歪斜地挂在腰间,整个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刘大人倒是精神。”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钱益顶着一堆乌青的眼圈转头看了过来,饶是自己眼下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道:“昨夜叛军都打到永定门了,您这气色......倒是出奇地好!”

刘显内心狂笑了一阵,可面上却半分都不显露出来,好死不死地道:“本官戌时便睡了。钱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本官夜里向来好眠,便是天塌了都能一觉睡到鸡打鸣。”

他毫不在意地说着,还伸手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看得钱益简直牙痒痒。

昨夜叛军吵吵嚷嚷一整日,到处都是火炮的声音,今日晨间,从长街到永定门的二里路都依旧是满地的血污。

——他刘显这叫什么好眠,分明是没心没肺好吧!

“那今日一路进宫,刘大人可曾看见了那满街的狼藉?”

钱益又问,他还就不信了,这刘显真能迟钝到这个份儿上?!

这回刘显倒是点了点头,嘴上却道:“狼藉算不上,本官瞧着倒像是放了炮仗一样,到处都是烟纸。这一路上过来,坐在轿子里头都还鼻子痒痒打喷嚏呢!”

“......”

钱益看着刘显这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终于放弃了盘根问底,任命般地转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待钱益背过身去,后头的刘显这才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之时,偷偷躲在角落里勾了勾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