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前世这一块42
86
我再次见他是在昏暗的地下室。
他蹲在那。
抱着膝盖,呆呆的,对四周的一切都没反应。
那间地下室一片纯白。
唯一的颜色,是他以前还有点反应时,用指尖在墙上抓出的血痕。
可那些血痕早已干涸。
类似的事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遍,到后来,血干了,他也逐渐习惯。
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待在卧室的角落。
常年的精神虐待让他的认知开始混乱。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分不清了。
人总习惯于靠习惯的事物获取安全感,而他的习惯就是这样被关起来。
裴璟凑了上来。
“秦先生您听我说,是啾啾他自愿这样的…”
“砰——”
一声闷响,裴璟仰倒在地。
我垂着眸。
一下接一下,失控般,本能地发泄情绪。
“啪嗒——”
血液飞溅,裴璟捂着脸,一颗带血的牙滚落在地。
走廊终于没有别的声音。
我脱下外套,擦掉手上肮脏的血。
我去往角落。
他听到动静,仰起头,安静地看着我。
我把他抱在怀里。
他又轻了,过分瘦弱,我不确定他能不能自已走出地下室。
但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挣扎。
他总是那样讨厌我,不愿接受我的触碰。
唯独那天他安静地异常。
蜷缩在我怀里,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
快走出走廊了。
他突然偏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是梦吗?”
他问我
我嗓音艰涩,轻声回他:
“不是。”
他又安静下来,环着我的脖颈,趴在我肩上。
半晌,又突然咬我一口。
我没有躲
等他咬完,我轻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
像是不太清醒,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秦淮渝不可能对我这么好。”
怎么会呢?
我叹气,将他抱得更紧。
“秦淮渝明明只对你好。”
我有点埋怨,隐隐觉得他似乎将我当成了很冷漠的人,我本想为自已辩解几句。
可低头一看。
他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87
卿家人骗了我。
他们说他有先天性精神病,从出生起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
可明明不是。
秦家,外国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表情难得严肃。
“病人从幼时起就遭受过严重的精神虐待。”
医生带着口音的蹩脚中文里满是警惕。
——虐待幼童。
这种事放在他们国家,可是要被没收监护权的。
我想起他时常吃得那些药。
“能帮忙检查一下吗?”
医生接过药,简单查看了一遍。
“一部分是正常的…”
“但这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药物,不适合长期服用,长期服用只会加重病情增加戒断难度。”
医生还说那些药吃得多会让人有一定程度的致幻反应。
我问:
“严重吗?”
医生摇头。
“如果没有其他药物刺激,应该不会太过严重。”
我终于松了口气。
那些药被带走,医生说有部分药看不出成分,或许是私人制药,必须去国外用最新仪器分析。
我没有说什么。
他受了委屈,我要照顾他,暂时没心力处理别的。
但这不代表我会放任他们为所欲为。
那些人早晚会死。
我抱紧他,将每个欺负过他的人的名字都牢牢记下。
87
我想过要不要直接把人全部抓过来凌迟。
可那样就没人照顾他了。
他还活着,所以那些人才在人间多苟活了几天,他们应该多感谢他才对。
毕竟法治社会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死掉的方式并不算少。
我正想着,却被他抱紧。
“困了。”
他撒着娇,将脑袋贴在我的背上,我的思绪因此被打乱。
他以前对我总是冷淡。
好像我们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墙,谁也跨不过去。
但这次回来之后他变得很爱撒娇。
我去捏他的脸。
他没躲,只是抬着头,有些不解地看我。
我帮他换衣服。
放了水,洗了澡,吹干了头发。
但他又不困了。
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已,还是盯着我看。
我靠近他。
他还是没躲,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今天对我太亲近。
我习惯了以物换物,总以为他或许是想要什么才会对我这样亲昵。
他却突然捧起我的脸。
用一种过分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指尖一点点蹭过我的肌肤。
他的手指很凉。
因为严重贫血,所以总没什么温度。
冰冷的指尖能冻得人一激灵。
我没躲,坐在那,由着他上下其手。
他极少这样直白的触碰我。
哪怕偶尔我抱他,他也只是僵硬着身体,竭力克制着与我的触碰。
但从他离开卿家后好像有哪里变了。
我们之间的那层隔膜消失不见。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我疏离,看我的眼神似乎回到了我们初遇的时候。
这本该是件好事。
我想。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股若隐若现的不安加重了。
我的呼吸声沉了几分。
我伸手,想拉住他的手,感受他的存在。
他却猝不及防地将手收回。
看了我几眼,在我以为他要躲开我时,又一反常态,有些粘人的将脑袋搭在我的肩上。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脖颈。
他的心跳透过骨骼传入我的心脏。
我从未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一刻般真实,因他而真实。
可他却问我:
“能不能让这场梦做得再久一些?”
88
怎么会是梦呢?
我调整了手的位置,更完全地将他抱在怀里。
“不是梦。”
才不是梦。
他好不容易又喜欢了我一点,就算是梦,也该是现实才对。
他又不吭声了。
从我的怀里退出来一点,抬起头,安静地看着我。
他那副模样很乖。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的不安感却在那一刻抵达顶峰。
“我是真的。”
我拉过他的手,轻声强调着,试图驱散那种不安。
“你看清楚,我是真的。”
我不是假的。
我拉过他的手,想将那只手放在心脏前,让他感受我心脏的跳动。
他却将手收回。
四目相对,他仰头看我,乌黑的眸子弯起。
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扬起我们重逢后最粲然的笑,捧着我的脸,吻上我的唇。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