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联邦快递球馆的掌声
终场的蜂鸣器，在联邦快递球馆的上空凄厉地响起，像是一声漫长而疲惫的叹息。
红色的计时器灯光，将每一个人的脸映照得通红，最终定格。
118比124。
加时赛结束。孟菲斯灰熊，在自己的主场，输掉了系列赛的第六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仙球，没有最后一秒的绝杀与反绝杀。这场比赛的终结，更像是一场马拉松的最后一百米，双方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而菲尼克斯太阳队，只是依靠着更强大的肌肉记忆和求胜本能，率先撞过了那条看不见的终点线。
当裁判吹响终场哨时，甚至没有太多疯狂的庆祝。太阳队的球员们，只是互相搀扶着，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史蒂夫·纳什，这位在今晚砍下30分5个篮板12次助攻，几乎以一己之力扛着球队前进的英雄，只是默默地走到场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汗水如雨点般砸在地板上。他赢了，但他的身体，也已经被榨干到了极限。
整个联邦快递球馆，一万八千名球迷，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死寂之后，自发地全体起立。
他们没有提前退场，没有发出嘘声，更没有咒骂。
他们开始鼓掌。
掌声，从球馆的最高层开始，稀稀拉拉，然后如同雨点般蔓延开来，最终汇成了一片响彻云霄的雷鸣。
这掌声，送给对手。送给那个34岁，却依旧能在场上飞驰的“风之子”；送给那个在内线搏斗了整整六场，浑身青紫的“小霸王”。他们用无与伦比的表现，赢得了这座城市的尊重。
但这掌声，更多的是送给他们自己的球队。
送给那个从泥潭里爬起来，用一场不可思议的客场胜利，将系列赛拖回主场的队伍；送给那个在今晚，战斗到了加时赛最后一秒，流尽了最后一滴汗水的队伍。
他们输了，但他们没有被打垮。他们是失败者，但他们赢得了尊严。
灰熊队的球员们站在场地中央，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凯文·杜兰特站在人群中，他今晚的表现比g5好了太多，砍下了28分，在第四节和加时赛中命中了好几个关键球。但他的眼神里，没有虽败犹荣，只有一种深深的、刻骨铭心的不甘。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季后赛之旅，就这样结束了。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换来想要的结果。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一场失利都更让他难受。
他的身边，安德烈斯·诺西奥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因为在加时赛中六次犯规被罚下场。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用最强硬的防守，让迈克尔·里德全场20投仅6中。他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讨厌失败，但他看着周围这些年轻的队友，看着看台上那些为他们鼓掌的球迷，心中的怒火，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王宇航缓缓走上球场，依次拍了拍每一个球员的肩膀。
“抬起头来，伙计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听听这声音。这是他们送给你们的。你们，配得上这一切。”
他走到杜兰特身边，看着这个眼中依旧充满迷茫的年轻人。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说道：“记住这种感觉，凯文。把这种不甘心，当成你夏天的燃料。”
随后，他转身，走向了客队教练席。
迈克·德安东尼刚刚和自己的球员拥抱完，他看到王宇航走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有胜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和……不爽。
“王，”德安东尼伸出手，和王宇航紧紧地握了一下，“我得说，这是我执教生涯以来，打过的最艰难、最令人头疼的一轮首轮系列赛。没有之一。”
“彼此彼此，迈克。”王宇航点了点头，“恭喜你，你们是更出色的那支球队。”
“出色？”德安东尼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出色。我们只是……更幸运一点。你的球队，就像一群永远不知疲倦的、从泥潭里钻出来的野狼。我们每一次以为甩开你们了，一回头，你们又咬住了我们的脚踝。说实话，打到加时赛的时候，我的战术板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告诉史蒂夫，‘用你的方式去赢下比赛’。我们几乎被你们拖垮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你的那套‘巨人之握’阵容，还有你对巴博萨的限制，真的给我上了一课。我讨厌和你的球队打比赛，但作为一个教练，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尊重你和你的篮球哲学。”
“你的跑轰，也同样值得尊重。”王宇航说道，“你把篮球的进攻美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在篮球历史上留下了深刻印记的战术大师，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中央，给予了对方最真诚的敬意。
“那么，祝你在下一轮好运。”王宇g航松开了手。
“但愿吧。”德安东尼叹了口气，“和你们打了这六场，我觉得我们的半条命都没了。真不知道下一轮我们还有多少油。”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他的胜利之师，消失在了球员通道的尽头。
王宇航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看向自己的球员们。他们已经聚在了一起，互相拍打着肩膀，搀扶着向更衣室走去。
他们的背影，写满了疲惫和失落。
但王宇航知道，当他们明年再次从这条通道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将会完全不同。
2007-08赛季，孟菲斯灰熊的旅程，在这一刻，正式画上了句点。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甚至算不上一个成功的故事。
但对于这支年轻的球队，对于王宇航正在构建的宏伟蓝图来说，这却是一个无比珍贵、不可或缺的开始。
失败，有时候比胜利，更能教会你如何去赢得一切。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汗水和爆米花味道的空气，转身，跟上了自己队伍的脚步。
球馆的灯光，一盏盏地暗了下来，但看台上的掌声，却久久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