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飞花轻似梦

对于他的好意,越明珠表示:“……”

你行吗?

以她目前这个高度,狗五得跳起来才能摸到她膝盖,松手让他接住是不是不太现实?

众所周知九门之中不是人人都年轻力壮有一身好武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有人在,很不幸的是——狗五爷恰恰就在其中。

先前聊天齐铁嘴不经意提过一嘴,说他身手差到佛爷都看不下去,偏偏还爱在女孩子跟前逞能,提出找个师傅教他几招锻炼锻炼身体,近一年来身边去去回回好几个擅长教徒弟的老师傅,对他是看了又看纷纷摇头称难。

天赋一般下盘不稳,成名过早又吃不了站桩的苦。

几经辗转,最后还是一位来自福建的老僧人因材施教让他学狗拳,话说的很直白,站不稳就不站,反正狗拳靠滚、翻、扑……

意思是,与其被人打趴下不如先自己先趴下。

齐铁嘴还是九门聚会那次听霍三娘挤兑他才知道这事,乐得直拍桌,“正所谓不破不立,你快回去跟你家狗取取经,问问它们有没有速成之法拜个狗头军师。”

那时陈皮还没上位,九门各当家一听顿时哄堂大笑,吴老狗不生气也不反驳,跟着他们一起笑,好像被嘲讽的人不是自己。

俗话说的好,法不责众。

齐铁嘴见他没当回事以为大家笑过就完了,没想到回去路上这臭狗一直憋着坏,突然从背后来了一招穿裆盘腿把他绊倒在地。

齐铁嘴尾椎骨都差点摔裂了,后来在家骂骂咧咧好几天才不用趴着睡觉。

——当然,这段丢人回忆齐铁嘴对其他人只字未提。

越明珠谨慎询问:“你能怎么搭把手?”

狗五观望片刻,上前一步站在她挂着的树干正下方,对她拍了拍自己肩头,好脾气商量:“你拿我当梯子踩着下来,成不成?”

他没有直接让她下来而是问成不成,认真在征求她个人意愿。

好吧。

越明珠试着向下蹬了蹬腿,这个高度只要自己扒着树往下坠一坠应该能踩到他肩膀。

可——

问题是踩到之后呢?

扶着树从踩人家肩膀变成骑人家脖子上,再慢慢爬下来?

不行,还是算了。

她摇头:“我爬树吧。”

就算换成齐铁嘴她都得犹豫一下,说来说去陈皮在就好了,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骑陈皮脖子上!

被拒绝狗五也不强求,无论什么时候女孩子要强都是好事。

初次见面向他借狗也是这样,没有直接寻求他的帮助而是选择人仗狗势。

狗五微微莞尔,“那你小心点。”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任何决定都要因人而异,有的人要强是真的强,而有的人要强是勉强的强。

让他从含笑旁观变成目瞪口呆、提心吊胆,越明珠只用了一个简简单单从挂着变成坐着的姿势。

惊愣之余也失去了言语。

老实说他就没见过爬树这么笨拙的人,小孩儿都比她麻利,等她好不容易喘着气在树杈坐稳,树下手都伸酸了的狗五也由衷吐了口气。

谢天谢地!

越明珠看得明明白白,自己一动他就在树下手忙脚乱来回踱步。

表情严肃:“你别小瞧我。”

上前将树身自己够得着的雪抹去些许,把能看到的树疤都露出来,狗五忍住扶额的冲动,“没小瞧你,快下来,再待一会儿得着凉了。”

他不催还好,一催越明珠也感觉身上阵阵发冷,手更是冻得使不上劲。

爬树手脚需要一起发力,她忘了自己得先歇一会儿把手焐热恢复知觉,仓促行动的结果就是判断失误,她手攀上另一节树干的时候僵住了,没使上力气,连带着蹬树的脚受力不均,整个人往下一滑凌空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心——”

狗五吓得赶紧跑去接。

要不说人越急就越容易纰漏,两人中间差着点距离,他刚跑了一步就被积雪覆盖的树根绊倒。

短短一瞬无数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

以前曾经不止一个练武师傅说他下盘不稳,当初狗五不以为意,现在悔意攀上心头,却已为时过晚。

被绊倒的同时,狠狠摔下来的越明珠撞在他后背来了个加速度,两人滚做一团齐齐倒在雪地里,树上成堆的雪落下。

大雪如氅,近得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

越明珠有点摔懵了。

【呜呜呜呜幸好有人皮垫子在!】

哦,怪不得不疼呢,原来是砸狗五背上了。

恢复力气她往旁翻了一下身,望着纯净如洗的湛蓝天空,望着被自己摇下一大半雪倍显伶仃的树梢。

地上很冰,她却忍不住笑起来。

这就是她坚持自己爬树的原因,不是男女大防,而是担心身手不够矫健的人加上一个她会难上加难。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狗五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大声喊冤。

就算刚刚她直接从树上跳下来以他的臂力也能稳稳接住,错就错在两人信息不对等,一个以为对方能把自己挂在树上也一定能爬下来,一个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接不住自己。

狗五......狗五把脸从雪地里拔出来,鼻子痛,嘴巴痛,额头痛,最痛的是后背和前胸,痛得他岔了气差点没缓过来。

忍痛把自己翻过来,他感觉自己就像那背着龟壳的王八,四脚蹒跚,艰难划拉两下就动弹不得了。

奈何他这人要脸,背地里龇牙咧嘴一翻面又强装淡定。

听见小姑娘清脆愉快的笑声,狗五别过头看她。

看清的刹那,他不由晃神。

白雪飞舞在少女乌黑蓬松的头发上,秀丽的眉毛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凝结着霜,轻轻扑闪便如雪花簌簌,很快她呼出的热气融化了冰雪,晶莹的水珠挂在眼睫,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既像露水也像珍珠,在日照下亮闪闪的发着光。

狗五惊讶的是她竟然在笑。

哪有人从树上摔下来,狼狈的浑身是雪,鼻尖、脸颊被冻的通红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仅仅是看着她笑听着她笑,他就忘了疼也忘了冷。

“再这么躺下去就真得着凉了。”

缓过一口气,狗五撑地起身去扶她,人扶起来之后左右仔细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又不断帮她拍打袖子和后背的雪,否则待会儿回屋衣服被雪水浸润湿透会很冷。

越明珠吸了吸鼻子,自己拍前胸、肩膀。

抬头瞅了两眼同样一身白的狗五。

帮她抖掉灌入袖口的雪,狗五察觉到视线一抬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越明珠仰着脸,有些难为情:“我那么高摔下来有没有把你砸伤?”

她知道狗五不是左撇子,可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用左手,右手几乎没怎么动过。

卷缩在袖子下使不上力的指头很难攥紧,然而内心被触动的狗五却只是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轻笑过后,明亮如星星一般的愉快落在他眼底,清净温和。

日光透亮,风在吹,树影晃动,斜影和浮光照过清俊眉眼。

半晌。

他叹了口气,眼神真挚动人:

“你就像花瓣一样飘下来,花瓣怎么会砸伤人呢。”

……

“我呸!”

“恶心!”

“令人作呕!”

厅堂热得快把人烤出汗来了,三个火炉齐齐发力。

齐铁嘴添柴加火仍嫌不够,他形象全无蹲在地上孜孜不倦搅动烧红的炭火,骂了半天一点回应都没有,扭头一看,狗五心不在焉,明显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齐铁嘴咬牙切齿,愤愤然:

“这么不要脸的话亏你也说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