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刘协新婚觉悟,司马懿再献毒计
刘协身侧,新后一袭金红嫁衣,金线绣就的鸾鸟在烛火下泛着流光,衬得满室都似浸在新婚的暖艳里。
可刘协的目光,却越过这满堂,落在阶下那抹素白身影上。
不过总角年纪的孩儿们,在父亲大婚当日,却穿着一身素衣白服,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用华歆的话说:正值乱世板荡,纲常难免失序,凡事皆以权宜为先。
是以才有这般悖逆常礼的荒诞景象。
那是刘协的孩儿,伏皇后留下的骨肉。
他们至今还不知母亲早已魂断冷宫。
又或许,他们已然知道,否则怎会在父亲大喜之日,允着白衣?
但无能为力。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也只能将那彻骨的悲恸,死死锁在木然的眼神里。
刘协喉间发紧,泪水欲汹涌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十分配合的完成了这场荒唐的婚礼。
“陛下,该就寝了……”
婚宴后,新后曹节款款行礼。
她很美丽,也很有礼貌,似乎入宫前还特意学了皇宫礼仪。
但刘协看她,却有种如对蛇蝎的感觉。
“哦,朕知道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谨慎的躺在了龙榻之上,却说道:“朕……朕今日身体有些不适,皇后可否暂缓一二……”
通常,这类话都是宫女在每月特别之时,对皇帝歉言求恕。
今天刘协却拿来搪塞曹节。
曹节并未为难,而是温柔的点点头:“全依陛下。”
而后吹灭了蜡烛,安静的躺下,似入早寝。
刘协躺在床上,美人在侧,却久久不能入眠。
只因双眼一阖,伏寿被幽闭的惨状便历历在目;
继而,身怀六甲的董贵妃被绳索勒颈、气绝身亡的画面,又如利刃般刺入脑海。
他非无情之人,这些事怎能说忘就忘?
……朕贵为天子,却权柄旁落,形同傀儡,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诚然,刘协不想做皇帝了,他早就不想再做这个皇帝了。
如果有可能,他情愿做个王公贵族……
不,甚至可以是平民百姓!
若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在乡野间采撷药草、疗愈邻里,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直到终老,便是奢望。
可他偏不能就此放手。
只因为他是刘氏子孙,身体里流淌的是皇族龙血。
肩头扛着的,是大汉四百年的兴衰荣辱,是列祖列宗传下的江山社稷。
上山采药,治病救人,从来就不是他的使命。
匡扶社稷,清除国贼,重塑大汉往昔辉煌才是。
所以,他才要不顾一切的想夺回权柄,想尽办法要掌控朝堂。
从那些乱臣贼子手中重新夺回大汉江山!
可他当了傀儡太多年,早已不是初见董卓时那个聪慧勇毅的少年。
于董卓手中时的战战兢兢,于王允手中时的噤声难言,于李傕郭汜手中时的备受凌辱,于董承手中时的颠沛流离,再到于曹操手中时的形同囚笼……
他这一生可谓傀儡寄命,身不由己,没有学到半点驭人之术,更从来不知权柄为何物。
碰都没碰过的东西,他又能有何力去运用和操持?
荀彧走后,面对没有曹操的朝堂,他一败涂地。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完完全全不是当皇帝的料。
那么,他是要真的将皇位主动送给曹丕么?
若得如此,自己必成大汉的千古罪人,又该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可大汉还有存还之机么?
曾经的他不认为除了自己,还有能续大汉皇命之人。
但荀彧临别时的那句话,让他心生他念。
“若臣以己之命……哪怕只让汉室江山多存续一日一月,一时一刻,臣纵死,亦无憾也!”
臣子尚且如此,朕作为皇帝,何以惜命也?
冥冥中,他又想到了刘备。
那个以织席贩履为生的皇室末流。
他坚韧不拔,志存高远,身先士卒,贤明四海,高举匡扶汉室之大旗,生生于这乱世打出了三分天下。
……若他日同赴九泉,共面高祖。
不知高祖皇帝将如何观皇叔,又将如何观自己?
莫说高祖,便是刘协自己,都觉得自己辱没了列祖威名,而刘备才是真正为大汉续命的真命天子。
念及此,刘协反倒释然了。
昔日王莽篡汉,刘婴长期被软禁,甚至被禁止与人交流,形同废人。
与自己何曾相似?
后绿林军攻入长安后,刘婴流落民间,后被方望等人拥立为帝,试图恢复汉室,不久被刘玄的更始政权的将领击杀。
他的死源起于刘玄,却间接成全了世祖。
刘协亦曾担心有朝一日落入刘备之手,会效刘玄之行,害死自己。
但刘备和刘玄是一类人么?
刘玄生性懦弱,且嫉贤妒能,杀害刘演等功臣,自毁长城。
刘皇叔却仁善勇毅,更知任用贤能,知人善任,终成股肱环绕之势。
刘玄骄奢淫逸,纵容部下为非作歹,致使民心尽失。
刘皇叔却躬行节俭,约束部曲秋毫无犯,故能得百姓拥戴。
刘皇叔不是另一个刘玄,他是另一个世祖。
另一个能让大汉再度辉煌的天命之人。
刘协亦曾想过,倘若自己被挟持到刘备处。
到时他以天子之名下诏,禅帝位于刘皇叔。
刘皇叔还会迫害他么?
刘协纵不懂权术,但亦想不出半个刘备迫害他的理由。
所以,他确信,曹丕无论如何亦不会将他送给刘备。
因为曹丕也怕叔侄俩在百官和天下百姓面前上演一出叔侄让贤的苦情大戏。
可这样,刘协就没办法了么?
刘协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闭上眼,荀彧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
可似乎言出这句话的,却是自己的声音:
“若朕以己之命……哪怕只让汉室江山多存续一日一月,一时一刻,朕纵死,亦无憾也!”
……
另一边,曹丕心念称帝的由头既出,就再也无法按捺。
但他是清醒的,知道当前称帝面临的最大阻力为何?
请司马懿为其献计。
司马懿还是给他出了一计:“如今天下最大的祸患,实则不在孙权,而在刘备!陛下不妨以徐州为诱饵,挑唆孙权从背后突袭荆州。可明言承诺:若能得关羽之首,便即刻册封他为徐州刺史,将徐州之地尽数相赠!”
闻听此言,曹丕大惊:“他若事成?难道要孤真赠徐州?”
司马懿呵呵一笑:“聊以戏敌,不必真予,王上何故当真?”
曹丕又言:“那他若因孤食言,再与刘备联合……”
言及此,曹丕的话戛然而止,他眼珠剧烈的颤抖。
再抬起头,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