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荀彧自戕,许都暗涌

若此时刘协或默然无语,或怨怼盈怀,或万念俱灰,华歆必当审慎处之,再寻思去做刘协的思想工作。

这禅让之仪必须要保证整个过程毫无纰漏,万无一失,否则还不如延后或者取消。

所幸此时的刘协瑟缩怯懦,一副求生欲拉满的模样,简直是皇帝禅让前最为理想的状态。

华歆相当满意,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曹丕。

曹丕闻言大喜,又嘱咐华歆:“毕竟陛下今后是孤的姐丈,万不可怠慢之。要让他明白,但顺孤意,孤必待之如亲,尊荣胜初,恩渥不替。”

“遵命!”

华歆领命,而后以曹丕的名义,为刘协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和瓜果礼品。

对刘协的态度较往常也和善了许多。

你好我好,相互配合,又何必剑拔弩张?

看样子,陛下也是识时务之君也!

于是,对刘协的管束也相对放松了许多。

但放松不是松懈。

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允其自由,使其保持一个愉悦的状态,以保证禅让仪式的圆满。

这让刘协终于拥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

曹丕紧张的筹备着登基仪式。

很快,一个令人惊愕消息传来。

荀彧自戕于寿春。

荀彧竟真的死了么?

接到消息时正值深夜,曹丕从称帝的美梦中被唤醒。

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差点拍手叫好,但犹豫片刻,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算算日子,距荀彧离开许都已经两个半月了。

去掉消息传达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履其诺言之时。

不出意外,荀彧是真的自杀了。

曹丕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却又油然生出一丝不舍和怅惘。恍惚间又回忆起当初讨伐袁绍时,他和荀彧共于曹操帐下,联辔论兵、抵掌谈诗的那段时日。

曹操视荀彧为肱股,他则视荀彧为师长。

可以说,他曹家能有今日的基业,荀彧功不可没。

他何尝不在想,倘若荀彧肯支持孤称帝,待孤君临天下之时,这丞相之位必予令君。

但终究,志向不同,难以强求。

彭羕告诫曹丕,荀彧会否诈死?

曹丕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笃定。

在他心中,这世间谁都可能行那诈死的诡谲伎俩,唯独荀彧不会。

他太高洁,太端方,太珍惜那副洁白的羽翼。

他既于百官面前敢行此诺,就断不会出尔反尔。

“荀令君尸身何在?”

“临终前,其言无颜面君,就地葬于寿春之地。”

曹丕点点头,沉声道:“令君一生清雅,功在社稷,可惜壮志未酬。

其子嗣荀恽万岁亭侯,孤当表其谥为敬侯,子孙食邑千户,复厚恤颍川荀氏,以彰其德。”

其实,曹丕本不愿再扶植世家大族,荀彧既亡,曹丕厚待颍川荀氏,只为尽可能减少称帝阻力。

待许都局势稳定,权柄尽入己手,再寻思从削弱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方是于国于民的长久之道。

曹丕深谙其理。

而他并不知,就在他紧锣密鼓与司马懿等商议建都邺城亦或洛阳之时,活着的荀彧却已改头换面,悄无声息的复潜入许都之地。

按说,皇室大仪将至,都城必将戒严,荀彧怎可能悄无声息潜入许都?

那是因为,整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荀彧更了解许都。

就像没有第二个人比诸葛亮更了解汉中。

别说曹丕和夏侯惇了,就算曹操来了也不行。

每次曹操带兵远征,都是荀彧坐镇后方料理诸事。

尤其是定都许都后,他亲自构架许都城防,制定了详尽的城内外布局规划,大到皇宫的兴建,官署的设置、粮仓与军械库的选址,小到街巷的走向、民居的分布,户舍的格局,都亲自过问并敲定细节。

可以说,许都城内的每一条街,每一棵树,每一口井,荀彧都能记在心里,如数家珍。

那么,在这许都城中,还有和他同心之人么?

荀彧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不少。

他们不会像金祎吉平那样采取极端的方法,也不会拿出全族的性命为赌注,去做激烈反抗。

而是带有士族的务实性,但始终与新政权保持一定的距离。

间接的表达着对新政权的不满。

在他们的心底,是渴望大汉存续万代的。

但他们却无力阻止亦或改变。

……

此时的许都,汉帝将禅位于曹丕的流言,已如细密的蛛网般缠满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与往昔不同,这一次,官府的告示栏上空空如也,连惯常用来平息纷扰的辟谣文书都未曾出现,仿佛默认了传言的真假。

城内的人心,就此被生生剖成了两半。

那些汲汲于功名的官吏与投机者,脸上难掩按捺不住的喜色,私下里奔走相告,只觉改朝换代在即,正是自己攀附新主、平步青云的绝佳时机,言谈间满是对未来的躁动与期待。

而是那些世受汉恩的旧臣、恪守礼法的士人,却纷纷收敛声息,闭门不出。

曹丕手书三至杨彪府第,敦请其进位三公,居大魏太尉之高位。

杨彪本为高官,又是杨修的父亲。

儿子随曹操征战,死于西平黄沙之地,既是世家大族,又是忠烈门第。

正是曹丕拉拢的对象。

杨彪虚弱不堪,咳嗽不已,托身患重病,以极其谦谨的态度婉言拒绝了。

待侍卫离去,杨彪喝了一口水,神色恢复往常。

他坐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忧怀爱子殉国,忧怀令君自戕,更忧怀大汉气数将尽,再无回天之力。

未过多时,家丁又入:“门外有人,送信于杨公。”

杨彪皱眉,接过信件,展开一看,信中并无一字。

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另一边,刘备与阿斗常彻夜而谈,无数次言及白衣渡江之时,刘备愤怒不已,又愁闷万分,总怕江东再施阴招,复夺荆州。

当下,刘备于东线已经做了相当严密的防卫。

各郡均有名将驻守,烽火台建了无数座,又严加限制商旅往来,可谓密不透风。

但还是不够稳妥。

刘备辗转寻思,终定一策:将荆州家眷尽迁成都。

相较江陵,成都远离战线。

今新城正建,壁垒渐固,阿斗亦久居熟悉。

足以倚为兴复大业之基,更能令荆州文武无后顾之忧,专意抵御江北与江东之寇。